梅香是张家买断的丫环,一般来说大家族里的小姐都会配一个贴身丫环,小姐出嫁后这个丫环也会跟着出嫁,大概率会成为姑爷的通房丫头,用作小姐固宠的手段。

“不过小姐,陈家少爷故世都两年多了,老爷什么时候再给你择一门夫婿啊?”梅香突然说道。

张二小姐脸色一暗,她十五岁定了巍山陈家,没想到定亲不到一年,陈家少爷就因病过世,因为没过门,理论上她可以改嫁,不过从此她也被认定为不详之人,虽然以她的家世,还是会有很多人愿意娶她,但要嫁个家世相当的却也是难了。

“对不起了小姐,我不是故意提这事的。现在老爷也出事了,夫人也不能做主,看来还得再拖两年呢!”梅香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现在肩负着整个家里的生意,也不是一下子能脱开的。如果你有看中的人,我一定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

梅香不禁大羞,娇声说道:“才不要呢,我要一直跟着小姐!”头却下意识的透过缝隙向后看去,随即口中“咦”了一声。

张二小姐不禁也看了看,却见卢善元三人已远远落在后面,侧头看向梅香,只见梅香还在看着后方。

“别看了,反正也看不清!”张二小姐的声音把梅香的头扭了回来,却见张二小姐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就好象自己的小心思全被拆穿了,红着脸娇叱了一声:“小姐!你笑话我,人家不依啦!”

张二小姐一把把梅香搂在怀里,轻声笑了起来,心中却想着“这小妮子长大思春了!”笑着笑着,心中却有一股气出不来,“梅香还有可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可自己呢?”

卢善元和胡一奇两人抬着徐师傅,开始两里路凭着少年人的锐气还能跟上马车,但两里路过后,脚步慢慢沉重起来,离马车也越来越远,直到现在只能看到马车的影子。

徐师傅是个健谈的人,躺在担架上一直说着话,有他的家庭,他的经历,他对卢善元的感谢。徐师傅大名增富,有两个弟弟增贵、增福,他父亲是张老爷的护卫,他们三兄弟也顺理成章成为了张家护院。

徐增富育有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十四岁,儿子只有七岁,一家人住在张府偏院,张家对他们很不错,小日子过得很舒服。

张尚书名叫张国维,天启二年进士,崇祯十四年代陈新甲当上兵部尚书,今年四月因建奴入侵,被人诋毁下狱。徐增富的父亲此刻就在京城跟着大公子四处奔走营救,前些日子传信回来,说是有了些眉目,也不知是真是假。

张国维育有三子二女,长子张世凤目前在京城,二儿子前两年病故,家里留了小儿子张世鹏读书尽孝,大女儿早已出嫁,小女儿也就是张二小姐目前打理着家里的生意。

“二小姐也怪不容易的,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打理着家里这么多生意。二小姐人好,可就是这命不好,前两年姑爷病死了,老爷又下狱,生意都难做了许多,在外面受了不少的委屈。别看二小姐在人前都是笑呵呵的,可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徐增富感慨的述说着。

“原来张二小姐是望门寡啊!”卢善元心里暗想,望门寡可不是什么好名词,在民间会跟“克夫”联系起来,而且还得给夫家守孝三年方可再嫁,即使再嫁也不可能挑到好人家了。

东阳城门远远在望,可是张二小姐的马车早已不见了踪影,应该已经进城。这是卢善元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来到县城,越走近越感觉这城墙特别高大,目测在七米左右,城门上有两个大字“望京”。

城门口熙熙攘攘聚集着不少百姓,大部分都挑着担,也有少部分推着车,边上还夹杂着一些小贩在卖些食物和小东西。三人跟着人流慢慢向前挪,卢善元好奇的看着人流。

大部分百姓都穿着夹袄套着棉裤,衣裤上打满了补丁,很多人的头发都板结了,近处的某些人还能看到偶尔钻出来的跳蚤,显然在艰苦的生活条件下没有时间去追求卫生。

这时卢善元发现路边跪着三个人,一个看不清年龄的妇女,身边两个小孩,他们的头上插着几根草,身量高一点的那个孩子耷拉着头,而小一点的那个女孩却抬着头好奇的看着人流,虽然脸上脏兮兮的,但滴溜溜的眼睛却显得很是灵动。

看到卢善元注视这三个人,徐增富说道:“我们东阳也算是富裕之地,不过这两年日子不好过,卖儿卖女的事情也多起来了,每次进出城都能看见。以前几个大户还会轮流在城外施粥,自从姓姚的上任后,经常派饷给大户,现在施粥都不敢啰!”说完他深深叹了口气。

胡一奇也附和道:“是啊!现在饷是越派越多了,我们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这是什么世道啊!”

卢善元收回了目光,以他现在的能力,能把自己和家人养活就不错了,实在是无能为力,就算有善心也是徒增烦恼。

正在此时,那个小姑娘忽然站起来,跑到卢善元旁边抱住了他的腿,仰起小脸,可怜兮兮的说道:“哥哥,我饿!”

不知如何,卢善元忽然想起了临终前父亲跟他说的小妹,就像那完全没有印象的小妹在跟自己撒娇一样,心中涌起了一阵酸楚,随即产生了一种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冲动。

他示意胡一奇把担架抬到了那妇女面前,从袋中掏出了仅剩的两个铜板,对着胡一奇说道:“一奇,把你的钱先借给我!”

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胡一奇还是掏遍了口袋,扣扣索索地摸出四个铜板递给了卢善元。卢善元跑到卖馒头的小贩面前,两文一个的馒头,也只能买到三个。

他把馒头拿回来递给了那小女孩,小女孩先递了一个给她母亲和哥哥,用嫩生生的声音说道:“娘、哥,吃馒头!”那男孩一把接过就放在了嘴里,而她母亲却先朝卢善元磕了一个头,哭着说道:“谢谢小哥!谢谢小哥!”那男孩跟小女孩也暂停吃馒头,跟着他们母亲有样学样的磕起头来。

卢善元把他们扶起来,轻声说道:“先吃吧!”转过头对徐增富说道:“徐大哥,这家人实在可怜,我想帮帮他们,不过我现在还没多少能力,徐大哥能不能先收留一段时日?”

徐增富脸上现出为难之色,卢善元马上补充道:“我会每月给徐大哥送半两银子,而且这个时间不会很长,等我立稳了脚跟,就会过来把他们三人带走。”

徐增富连忙说道,“养个几个月没问题,二小姐心善,我求一下二小姐,看看能不能给她找份活做做!”卢善元赶忙谢过,转头对那妇女说道:“大嫂,你们跟我走吧,总能想办法找口饭吃。”那妇人喜出望外,收拾了一下跟上了三人的步伐。

张家在东阳名望不低,徐增富与门口的军士也很熟悉,进城门倒是没有受到刁难,张府就在城门附近,走了几十步就到了张府门口。

不知何故,张府门口围了很多人,而早就应该抵达的二小姐的马车居然还在府门外。一行人来到马车旁,只见王师傅正坐在马夫位上焦急的看着府门方向,但前面人头攒动,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什么。

看到几人过来,王师傅跳下车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徐增富面前:“你们可算到了,狗日的衙门里又来人来催征了,二小姐过去交涉了。唉,三公子访友去了,家里只剩了增福一个,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过来?”他的脸上充满了忧虑,显然此次事件并不简单。

卢善元把担架放到地上,说道:“我过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看好徐大哥,可不能让他再受伤了。”

王师傅的伤还没好,行动也不方便,在这里着急也没啥用,他看过卢善元的手段,万一有事,相信能护佑二小姐的安全。

卢善元挤进人群,只见张二小姐跟梅香正站在府门前,福伯和一个与徐增富有七分相似的人正拿着一根哨棒紧张的看着围着的十来个人。

那群人中有两个穿着公人的衣服,其他人都是百姓打扮,但穿着有些流里流气的,看着就象是一些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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