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三个人的行囊准备好了,告别了父母妻子,在声声叮咛嘱托中踏上了去往东阳的山路。
东阳许家是东阳当地大族,前两辈曾出过左都御史、副史等高官,这些高官均已过世,近二代又未再出过官员,相对已经没落不少,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位于怀德乡的许宅还是让三人惊呼连连。
三人兴奋的来到许府门前,见有两个家丁在门口守着,朱升笑着上去问话:“两位大哥,我们是来找我哥哥周以扬的,他说在许家当兵,不知两位大哥是否可以通报一下。”
一个家丁斜眼看了三人一眼,看到朱升神情谦卑,倒也没有为难,顺手往南一指,说道:“顺着这条道往前走,转过那座小山就能看见兵营了!”朱升顺着一看,果然一条弯弯的田梗路一直通向一座小山,当下朱升谢过这两个家丁,带着卢善元和胡一奇就往小道上走去。
这时官道上突然来转过来一匹马,前面有个衙役模样的人牵着,后面跟着三个衙役打扮之人,慢悠悠的走过来。三人不禁停住了脚步,江浙民间少马,朱升与胡一奇还没见过马呢。卢善元倒是见过,但那是在后世,来到这里后还真是第一次见。
后世卢善元见的真马只有两种,一种是一些游乐场供人骑乘的,一种是往山上运材料的,这两种马都是小马,估计马高也就在一米四不到,但这匹马看上去却完全不一样,高度至少在一米五往上接近一米六,而且一看上去就特别有精气神。虽然马背上坐着一个矮胖子,但走起路来特别有劲道,昂首挺胸,似乎有着用不完的力气。
“这马真漂亮!难道这就是战马?”卢善元心中暗想。
马儿来到卢家大门口停下,一个伴当趾高气扬的走上前叫道:“典史大人来了,快叫你家主人出来迎接。”
前一阵还很神气的两个家丁此时也唯喏着低下头,连声答应着跑进大门。不多时大门从里面打开,出来四个身着儒衫之人,当先一人身量不高但看着甚是强壮,宽松的儒衫穿在身上好象也挡不住身体中澎渤的力量,四方脸还长着一络缌胡,两只眼睛炯炯有神,走起路来也是风风火火,如果不是穿着儒衫,别人一定以为这是一个纠纠武夫。
只见他叉手一礼,说道:“见过典史大人,不知强大人此来有何贵干?”说完直愣愣地盯着那典史大人。
那强大人脸上不悦之色一晃而过,笑眯眯说道:“许生如此待客?”卢善元心想,此人应该就是许府主人许都了。
许都脸上现出不屑之色,高声说道:“强大人,明人不说暗话,你要的银子我家里没有,还是请回吧!”
“这可不是我要的,这是县尊大人的命令。”强大人的脸色也挂了下来:“县尊嘱咐下官,国事艰难,朝中用度紧张,县尊大人吩咐,汝等世族,世受皇恩,国难之时,正是汝等效恩之时。”
许都还未发话,后面一个儒生叫道:“说得好听,还不是汝等官员沆瀣一气想从我等百姓中骗得钱财,还不是供姓姚的贪污!”剩下两个儒生也大声应和,这下那强大人脸上挂不住了,整张脸涨成猪肝色,手指着许都喝道:“好你个许都,居然敢诬陷县尊!老子这就锁拿尔等入城,看你们还如何嚣张!”
“骂姚狗官的是我应斗,与子玙兄何干!”起先叫喊的那个儒生跳出来,手指着强大人叫道。
那强大人大概也是气昏了头,转身对着伴当大声喝道:“去把姓应的给我拿了!”
几个衙役对视了一眼,显然他们觉得对生员动粗并不妥当,不过上官的命令又不得不听,于是慢吞吞的走上前来。
许都眼神一冷,挥了挥手,许府内忽然窜出一队壮汉,这些人穿着长裤箭衫,个个身材高大剽悍,冷眼看着这几个衙役。
衙役们停住了脚步,回身看向强大人。“许都,怎么,你想造反吗?”强大人的眼神有些慌乱,但还是强撑着喝了一声。
许都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缓缓说道:“强大人言重了,吾师何刚正在京城面圣,允我建勤王兵马,我友绍兴府推官陈子龙前日也来信,值此国难之际,让小弟我尽快组建民勇,共赴国难,怎么在强大人眼中就变成造反了?此次北上,正是我八婺男儿续浙军荣光,扶大明于将倾,拯生民于水火。强大人为搜刮民财,不惜造谣污蔑,却是何故?难道就不怕晚生把你的行为上报朝廷吗?”说到这里,许都眼中泛起寒光,冷冷盯着强大人,旁边边的儒生们也在一旁边连声附和。
强大人躲过了许都凛冽的眼神,低声说道:“本官奉县尊之命而来,义乌有人假司礼监之名募兵现已查获,县尊也是担心某人假朝廷之民募兵,而实行骗财之事。即有何大人、陈大人作保,此事自然不实,本官这就回禀县尊。”说完手一挥,几名衙役快步后退。
强大人也不等许都回话,喝斥着让衙役扶着自己上了马准备离去。围观的儒生哈哈笑了起来,围观众人也发出了爆笑声,倒是把那匹马吓了一跳,差点把强大人掀下马来,那在牵着马的衙役比较有经验,很快把马安抚住,在大家伙的笑声中,强大人一行灰溜溜的离开了许府。
三人看了这一场热闹,心满意足的准备前去军营,卢善元走了几步,转身一看朱升还在那里用艳羡的目光看着被众人围着谈笑风生的许都,他不禁觉得好笑,显然自己这个便宜姐夫已经成为许都的一个崇拜者。
忽然,朱升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大叫道:“大哥!”他的声音宏亮,倒是把那群正在兴奋交谈的儒生吓了一跳,一个个都面色不善地转目看往这边。
朱升浑然不觉,一个箭步跳上前去,一把抱住其中一个壮汉,连声说道:“大哥,真的是你啊,我还正想去军营找你呢!”原来此人就是朱升的大哥周以扬,原先侧着头没注意,偶然转身时倒被眼尖的朱升发现了。
周以扬身材高大,腰粗膀圆,比朱升足足大了一圈,两人站在一起就象一个成年人与一个少年,怎么看都不象兄弟两个。
一旁的许都等人也没在意这两人的相认,接着聊了开来,卢善元侧耳细听,却听到那应斗说道:“子玙兄,这等小官甚是可恶。不过也不用过于担心,子玙兄毕竟是官宦之后,身上又背着功名,就算是那姚老儿亲自前来,谅来也不敢拿子玙兄如何。”
许都笑着说道:“天谦兄说得对,那姚老儿虽然有些东林背景,但我也算是复社中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想来也不会太为难于我。”
另一个儒生也在旁笑道:“天下方多事,正是我等建功立业之时,待我等北上取得官身,小小县令又何足惧哉!”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恐怕这些官员就是怕许先生北上立功取得官身,再向他们报复,所以后面会一门心思阻止北上啊!”正是卢善元听到这些儒生如此简单,不禁出言提醒。
几个儒生一起转过头来,却见是一个脸色稚嫩、身材瘦高的少年,脸上不禁都有不悄之色。应斗大声说道:“无知小儿知道什么?子玙兄上达天听,建功立业正是当时,岂是你这小儿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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