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得去2024年了,岑济叹了口气,那未来的我还会出生吗?还是说这是个平行世界,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岑济摇摇头,还是先找到奶奶再说,赶紧把肚子混饱吧。
此时,万安公社跃进生产大队办公室里,三个男人正围坐在一起。
“有才,这是刚从公社取回来的电报,岑家老三要回来了,他在内蒙那边是大队的会计,还是初中文化,从他个人主观意愿上来看,他这次还是以寻亲为主。”支书鲁求英端着个搪瓷茶缸子递给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
“毕竟他养父母都因公殉职了,去年内蒙的雪灾重啊,他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在那边无依无靠的,认祖归宗才是正理啊!”大队长刘进喜点了点头说道。
“可是他大哥78年才过世,嫂子也改嫁了,他家里小孩子都有七个了,这两年才添的一男一女,眼一睁就得发愁吃饭啊!大队怎么安排,他也是个文化人,放大队里干个青年书记怎么样?”芙蓉生产队队长周有才喝了一口水问道。
“我的意思,不管什么职位,先放你们生产队,你们负责安排好住房,刚好大队小学缺老师,他可以兼职老师,算大队的工分!”鲁支书身子前倾,好似在征求周有才的意见。
“小学在我们生产队是不错,可是这学校破成什么样了,他来了也住不成学校啊,现在社员家里也没多少空余房子,还有这口粮怎么解决,今年欠收,少不得要组织老弱去外面讨饭!”
“口粮问题大队帮衬着点,主要还是得你们自己想办法,你们生产队难,其他五个生产队日子也不好过。”鲁支书眉头拧成了麻花,整个人身子像是要折叠起来,胸膛快俯进膝盖了。“不成明年新学期开学每个学生加收五分钱学费!怎么也得给人安排妥当了。”
“学费一加,好些人都不会再送孩子来上学了,我们生产队多少年没出过中专生了,初中生都没几个!”
“哼!张家那小子不是中专生嘛,自己不愿意回来,嫌弃家乡,说什么宁可在大城市讨饭,也不回来种地!”刘进喜冷哼一声把手里的烟掐灭了放进了烟盒里。
“唉,说到底还是穷闹得,现在知青都走的差不多了,村里就剩一个电力学校的小子,前些日子好不容易给他说了个媳妇,好说歹说,总算把他给拴住了,不然以后种田用电取水都得抓瞎。”
“好了好了,老周你先回去合计合计,来个有文化的青年干部不容易,我们无论如何得给人家留住了!”鲁支书最后一锤定音,结束了这场简短的碰头会议。
“身上是一毛钱都没有啊!”岑济一边走一边抱怨,一路走过来,路上都是山清水秀,跟几十年后的宽阔公路比起来是一个天一个地,偶尔能看到小孩穿着破衣服在放牛,不过都很怕生,远远地就躲开,想找个问话的都没有,岑济到现在都不知道今天是哪一年哪一天。罗老大家里连日历都没一个,按他的话说:“反正每天都是队长安排上工,自己要那pie玩意做什么!”
“同志,现在几点啦?”好不容易看见个骑自行车的,身上穿着白色的的确良衬衫,看上去应该大小是个干部,岑济赶忙上前问道。
“同志,现在刚过四点半,我这表不太准。”那人停下自行车,右脚从脚踏上向后一挥,潇洒地在后座上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一阵小跑缓速,稳稳停下。这可把岑济羡慕死了,这么优雅的上下车方式自己可是永远都学不会了!
“同志你这是要去哪?看你大包小包的是从外地来吗?”
“我是回来探亲的,从内蒙来的!”
“嗬!内蒙大草原啊!”那人一脸欣喜,边推车边跟岑济攀谈起来,“那你是坐火车来的?”
“嗯,坐到上海下的车,再坐客车到宣州过来的。”岑济模糊其词,随便鬼扯了几句。
“呀,那怎么不坐到江城,那里有车能到灵谷县城呢!”
“那个,我在内蒙那边听说江城小偷多。”岑济心里暗自得意,傻了吧,绝杀,从以前老一辈人那里听说,江城贼确实蛮多的,有句顺口溜叫“江城偷,淮阳抢,阜阴没有xxx!”
“公安同志们一直都在加大打击力度,肃清这些社会主义蛀虫败类!”这人脸上涨红了,憋出这么一句。
“同志,想问问这里离万安公社还有多远,天黑前能赶到吗?”岑济心说还是得装一装,不然一个外地来的,直接就能找到目的地那也太令人生疑了,别被当成特务抓起来,这个年代人们警惕意识还是非常强烈的。
“哦!你是去万安公社的,这里是小房村,前边是槐木塘,过了槐木塘就到了。”这人从刚刚的尴尬中缓过来,赶紧介绍“我叫左青峰,是万安公社办公室的干事,去年底才调过来的!你坐我车后面,我带你去公社。”
“那好那好,感谢组织!”
“对了,你介绍信带了吗?”
“我放在包里了,我来找找。”坏了,岑济就一个毕业证,可是这年头去哪都要介绍信,不然就是盲流,要被抓的!刚好还好巧不巧遇到公社的干部,要是找不到就直接逮起来了,不过既然这挎包原主人把毕业证都放里面,估计其他证件也都在一起,怀着一丝希望,岑济开始了翻找。
包里一共四本书,两本《语录》,一新一旧,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有一本《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包里没有其他的东西,毕业证之前已经翻过了,介绍信应该夹在书里面。
两本语录看来是经常翻阅的,一本已经磨旧了页脚,一本是簇新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厚度不大,最有可能的就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想来也好笑,这本书简称“钢炼”,现在的“钢炼”和几十年后的“钢炼”完全不是一种东西。
岑济用左手托住书脊,右手把书页一弯,大拇指跟印钞机似的快速让纸张翻动起来。大约翻过了三分之一,一张带有红头的便笺纸直挺挺地插在书页中间微微摆动。
岑济轻呼了一口气,还好找到了。
轻轻抽出来,将它放在合起的书封面上,上面是印刷的红色宋简体大字:
西斗铺人民公社革命委员会便笺。
下面是手写的正文,别的不说,字体非常端庄秀丽:
万安公社:
兹有我公社新民生产大队会计陈继革同志,因个人家庭原因,须前往贵处寻亲落户,望妥善接纳为荷!
然后一个草写的致、礼。再下面是落款公章:西斗铺人民公社革命委员会,日期是:1980年9月1日。
便笺背面还有字迹,岑济翻过来再看,上面是另一个笔迹,笔力凝练厚重:
继革,事已办妥并电告皖处,速至万安公社落户为要。
落款是:希字。
不对啊,这个介绍信正面内容倒是好理解,背面这行字却让自己难以理解了,还“电告皖处”,这个年代发电报可不是老百姓能办到的,他还用的是“告”,这看上去就是常年身居高位的人才能写的口吻,不简单啊,自己这个身份不简单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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