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在一个叫做“导江戏社”的瓦子里,邂逅了一个叫做范燕儿的美丽歌伎。

欧阳修事后想,这定是那冥冥之中设定好了的,所以就算要逃也逃不掉,如同穿行于骤雨之间,不能拒绝从天而降的雨落。

范燕儿就是他的天降雨落。

范燕儿在剧中饰演莺莺。

打着仙人髻、腰系香罗带的范燕儿扮相俏丽,遍体锦绣,令人神往,更不必说她表演细腻,嗓音圆润、甜美,好一似那清澈的小溪欢唱在烟柳堤下。

不论是对这部戏表演招式的把握,还是对唱腔的运用,虽然不能说达到了驾轻就熟、炉火纯青的境界,但训练有素、极有水准是无疑的。

范燕儿在演唱的过程中,欧阳修也在心中跟着“啸”,甚至内中有一股冲动想要跟着放声长啸。

范燕儿唱到哪里,欧阳修便“啸”到哪里,虽然是在心里,可半个时辰不到欧阳修就有些吃不住劲了,像是练功练过了头,居然口干舌燥起来。

全剧只有范燕儿一个主唱。

由于五本连续演出,她一个人载歌载舞从头至尾唱全部曲子已属不易,而且有时还要由她兼做“宾白”——说白,难度就更大些,不仅需要高超的演技,还需要很高的领悟能力,她却都能做到恰如其分,惟妙惟肖。

举手投足之间,婀娜柔媚,千般韵味,万种风情,教人顿生爱怜。

欧阳修吃惊于娱乐圈中居然有如此绝妙尤物,心旌摇摇,不能自已。

偷偷猜想,这个女子的灵与肉是如何构成的呢?

如果跟这样的女子一旦结为连理,耳鬓厮磨朝夕相处,该是一种怎样的幸福呢?

在他的记忆中,还从来没有以纯粹男人的眼光如此忘情地注视过一个陌生女子呢,不消说,这个叫做范燕儿的妙龄歌伎,已经将他彻底征服。

古来饮食男女,天经地义。

仿佛为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渐渐地,欧阳修觉得身不由己、神魂颠倒了。

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理智告诉他要保持距离,甚至远离,可情感上还是难以割舍。

他开始绕开同僚,推掉邀约已久的聚会和棋局,自己单独去追着看范燕儿的戏,其他的戏目、其他的角儿都不再有任何吸引力,他只要看范燕儿一个角儿的演出,范燕儿出现在哪个戏楼,欧阳修也就会赶到哪儿。

他购买的座次也是越来越靠前。

说是看戏,其实就是寻找机会,希望可以接触这个让他着迷的神奇女子。

这样,一天散场之后,欧阳修意犹未尽,等到演员们退到后台,若有所失,一个人默默来到戏楼外面的酒酿摊子前,要了一海碗酒酿,闷声不响地兀自吃起来。

头脑里似乎还在上演刚才看到的场景,若有所思。

这时,一个让他心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请问这位大人,为什么一连好几天跟着我们的场子走啊?”

欧阳修回头一看,可不是么,敢情正是范燕儿。

没有必要做作,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情,说:“小娘子,你演得实在太好了,我想多看几遍呐。”

范燕儿说:“啊,是这样啊,燕儿谢谢大人了,敢问大人端详……”

欧阳修说:“在下欧阳修,西京留守推官是也。”

范燕儿说:“那大人就是燕儿的父母官喽,往后日月长,还望多多关照呵。”

欧阳修说:“不敢。小娘子是哪里人氏啊?”

范燕儿说:“龙门山下,彭婆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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