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就认识了胥偃的小女儿——品莹。
胥偃沈厚周密,治家甚严,每端坐于堂上,庄严肃穆,有客人在时,虽亲生女儿,亦无一敢随便举足发声者,只静静地候在西厢。
胥偃家有三个女儿,品莹最小,才十一二岁,却已经出落得楚楚动人。胥偃家无男丁,每天早晨都会把三个女儿叫到跟前,给她们讲“子曰”、“孟子曰”,这个过程之中,都是他深坐在太师椅里,三个女儿依序齿端立于堂前,倾耳聆听。
欧阳修暂住在胥家南厢房,时间一长,与胥夫子一家人也都熟悉了,但除了跟胥偃上课去北屋,日常的功课就只一个人在南厢房里住,也不经常出来。这送茶端水的事情就被胥偃吩咐给了品莹。
品莹养了一只花猫儿。是一只腿部刚受过伤的公猫。这猫是品莹在街门外发现的,可能是因顽皮遭了蛇咬,奄奄一息,遭人遗弃了,品莹把它抱回家。胥老先生不喜欢猫,觉得那猫眼儿细密成一条线,没有一点人样儿,多少令人恐怖,让品莹从哪儿捡来的再放回哪儿去,谁知那猫认准了品莹,送出去不久便又回来,无奈,只好随它去了,唯不许让它进北屋。
所以有一段时间,品莹就把这只病猫放在欧阳修用功的厢房里,胥老先生虽然自己不喜欢,但是只要不在跟前晃,他倒并不怎么反对。
品莹每天过来几次,给它喂药进食。都说猫有九命,它康复得非常快,仅两三日之后感觉就很不一样了:有事没事爱整理一下皮毛,慢悠悠的,煞有介事地侧着一颗小小脑袋,一会儿侧向左,一会儿侧向右,去舔自己的脚,舔自己的尾巴。
有时候它还会追咬自己的尾巴玩杂技,追又追不到,便让自己的身体旋转成一个圆圈儿。如果附近飞来一只蜜蜂或者蛾子,它立刻作出扑食状,瞅准时机突然发力,把自己从地面弹射出去,而两只前爪在瞬间死死合拢,当发现猎物飞走了的时候,会流露出某种失落的表情。
欧阳修注意到,它对品莹的声音很敏感,无论是脚步声还是说话声,只要是品莹的,它都会很兴奋,停止所有的活动,迎接主人的到来。
品莹说:“它该有个名字啊。不知相公能否帮忙起个名呢。”
欧阳修想了片刻,说:“我看‘香葱儿’这个名字正好。”
品莹说:“为什么是香葱儿呢?”
欧阳修说:“少了,则为憾事。多了,则大无益,是为香葱儿也。”
品莹说:“啊,真好!你看,它——香葱儿它都乐得笑了呀。”
欧阳修不由多看了品莹一眼,有生以来他算是第一回听说,这猫还有会笑的呢。
若干年之后,这只叫做香葱儿的猫在品莹不在了之后,被欧阳修一直带在身边,但再未见到它像以前那样笑过,直到它静静地老去。
这年冬天,胥偃奉命上调京师,出任判三司度支勾院,兼修起居注。
据宋制,至此他已具向朝廷荐举的资格。为了使欧阳修早日如愿,他决定携带欧阳修同赴汴京,荐举欧阳修投考国子监,准备后年参加礼部大选。
欧阳修先行回随州,向母亲郑氏禀报了自己的计划,答应母亲一旦在京师有了着落,便将母亲接去。
郑氏道:“修儿只管安心应试,我在家里有你妹妹照顾着,勿要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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