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乖运蹇,诸事不顺。欧阳修越想越憋屈得慌,嘴角起了热辣辣的火泡,眼睛里面也发涩,仿佛转动一下眼珠都很费力气。
经过数日痛思,欧阳修已彻底深刻意识到自己未来的不确定性,而这种不确定性又大多来源于自己内心对“时文”过于旗帜鲜明的厌恶。
他知道自己骨子里对“时文”的抵制,在他这里已经成为一种不可逆转的惯性,使他循着原来的路径愈行愈远,造成了他在“时文”方面的差距,而这也恰恰是他屡试不第的原因之所在。
如果没有一股强大的改变力量,及时掉转“船头”,他就会一直这样坚持下去,而同时他也明白,如果继续这样坚持下去,可能到头来永远都是蹉跎岁月,虚掷光阴。
这时想起了母亲那句话:登上一只船,最终为的是借船上岸。
学习科考的“诀窍”何尝不是借船上岸呢。
看来,要想最终端上官府这碗干饭,先行掌握考进士的“诀窍”还是非常必要的,也就是说,他这只船儿,得稍稍调整一下速度和方向了。
时不我待,最好的办法是尽快寻找良师指点迷津。
当时虽然没有现代所谓“广告”,但有口碑,好口碑名传千里之外,所以世上良师的名单,都是在口耳相传之中的。
循此名单,他选择了汉阳军(今湖北汉阳)知军胥偃大人。
胥偃,字安道,潭州长沙人。匠户出身,家境殷实富足,衣食无忧,属于没有什么背景的家庭。这号家庭出来的后生,欲日后有所成就,只能全靠自己。
所幸胥偃幼而聪敏,苦学不辍,甘之如饴,加上极高的悟性,外师造化,中得心源,遂能写得一手漂漂亮亮的“时文”。
有道是,上天不负有心人,他顺利考中进士甲科,自此一步一级台阶,累官至汉阳知军。
在长沙一带,胥偃成为名闻遐迩的“时文”名家,其寒门身份和靠“时文”发迹的背景丝毫没有削弱他的光彩。
相反,他的自我成功事迹在坊间被不断传颂,多少出身贫寒的有志青年都暗中以他为榜样,甚至在他离开家乡、任职汉阳军的时候,声誉依然日隆。
为了得到他写作“时文”的真传,造访者甚众,门庭若市,他却推以公务繁忙分身乏术,一概不受。
据称,早些年胥偃很是招收了几个门徒的,而且着力颇深,无奈这些门徒之修为似乎皆已塑造定型,嗣后他再怎么指点江山也全属枉然,真真应了六朝人刘勰的《文心雕龙》中“斫梓染丝,功在初化”那句名词儿了呢。
所以,在他看来,作文之道还与一门什么手艺不同,不是可以简单传授的,倘无此禀赋,不如省此一举。
谢天谢地,欧阳修从船家口中了解到胥偃的有关讯息,汉阳军距随州并不算远,欧阳修决定试试运气,如果拜师不成再回到母亲郑氏身边也方便,他先修书一封,向母亲郑氏报告了自己的准备拜师的想法。
为了避免贸然前往,届时可能吃闭门羹,他想先行投石问路。
遥想当年那唐人朱庆馀,曾以一篇《近试上张籍水部》首先获得了同乡水部郎中张籍的赞许,等于已经展示了自己的学识,然后才亲自出场。
也就是说,要紧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与才华有关的,但凡爱才惜才的先生,都会欣赏有真才实学的晚辈。
欧阳修相信这个模式是可以复制的。
只是他没有像朱庆馀那样作一首诗,而是精心准备了一篇“上胥学士启”,连同从随身携带的箱匮中挑选出来的数篇文稿,一并寄给胥偃。
可以说,这是欧阳修的投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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