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快看,是仲容长老的人。”

“哇,看上去好沉的陶缸啊!”

“嘿,真有你的,现在送礼谁还只看分量啊?”

“怎么说?”

“现在最贵重的是巫器!黑陶,听说过没有?唉,我就喜欢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孬样子哩。”

“黑陶,那是东土出的物件吧,仲容长老哪会有!”

“嗯,苍叔和梼戭长老才有。”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仲容长老带着送礼的队伍进了院。

喾正想挤出人群跟着进去院子里看看热闹,不料被身后的柏昭一把拉住。喾一回头,只见柏昭指了指耳朵,用眼色示意他留在人群里继续听。两人身材本来就矮,加上练箭穿的是粗麻短衣,混在人群中一点儿也不显眼,所以周围的人们说话时都毫不在意。

“我都看了,跟你说吧,刚才弓正龙降家的礼物最少了,比淮水叔达长老的都不如呢。”

“邹屠人现在不如以前了,穷啊!有啥办法。”

“巫履长老死后,邹屠人就不行哩,那个龙降武艺虽好,但是不会来事儿。”

“要说还是大临和庭坚两位长老出手最大方。”

“切,你懂啥哩!人家大临和庭坚一个是陈锋氏的,一个是有辛氏的,和高阳本就是一家人,左手倒右手,礼物轻了重了、多了少了的根本就没所谓。”

“也是,别看长老们表面和和气气,嘿嘿,暗地里都叫着劲儿呢,谁亲谁疏自己心里都清楚。”

“嗨,长老大人们的事儿,跟咱们又没关系。”

“啥,啥?你脑子这是被门挤了咋的?那大陶缸不就是从你我这样的陶工手里做出来的?一个就是几十天的工夫好不?今天工正大人娶个新妇,明天村巫祭个河神,后天夫人再整个啥啥的,咱这半年的活计就都搭进去喽。”

“嗯,忙来忙去,一年下来,嘿嘿,最后啥也没剩下哩。”

“唉,别说,你还记得那个巫抵不?南土来的那小子,后来也不混这城里了,听人说去了仲容那边当村巫,好着哩,娶了两个妇人呢!”

“嘿,人家是明白得早呗。”

“那你咋不学巫呢,天天在陶窑场和泥烧火,累死也没个出息。”

“那咋办,好歹比种地好点儿吧?”

“所以呀,你看现在脑子灵光些的后生,不都去学巫、去看星星哩。”

“呵,你以为想学巫就学啦?我隔壁家大小子想学,不送大礼,人家巫觋还不收徒弟哩。”

“妈蛋,不种地,不烧陶,光扯淡,还有酒有肉,老子也去搞!”

“你搞啥?谁信你?不如明天你来我家吧,咱也祭祖呢,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人们哄笑起来。

怕柏亮老师醒来找不到人生气,喾和柏昭不敢玩得太久,两人挤出了人群往回走。

喾回想着人们的议论,头一次知道八恺长老们之间还有这许多说法,而且这些事情都是老师和大人们从来没有讲过的。他边走边低声对柏昭说道:“小昭,看来象我妈那样,天天坐在大屋里听长老们说这个怎样、那个如何如何是不行的呀!”

“嗯,咱们自己出来每次都会听到些不一样的事。”柏昭点头说道。

“我妈一出来肯定带着一大群人,哪里还会听到别人这么说话!”喾说着摇了摇头。

柏昭轻轻一笑道:“那是当然。不过,记得刚才那汉子说到学巫和观星,这些学问连柏亮老师都说自己不太懂,那汉子所说之人却凭什么教别人呢?你倒是想想,这话要是当着柏亮老师的面,有哪个敢说!”

说着话,二人进了院门。

“外面热闹吗?你两个都看到什么啦?来,给老师我讲一讲。”

喾和柏昭闻声一抬头,见柏亮老人背手站在院子当中,正笑嘻嘻地看着两人。

大暑时节,背山临水的雾渚邑周围,鸟鸣蟾声不绝于耳,放眼望去,山水相映,一片苍翠。

黄昏时分,大君虿大屋前的空场上挤满了人。

大屋宽阔的正门两边已经点起了熊熊的祭火,由于刚刚献祭了猪头,两股焦烟正从门两边的火堆里腾空而起。正门的台阶下,多位蜀山氏族中的长老坐在了前排,东季大人的儿子虺也位列其中,弓正甲带领着族兵站立在四周。

大屋门口的台阶上,端坐着两个人。

左边的是大君虿,右边的汉子却并不为大部分在场的人所认识。两人都面色红润,头上身上热汗涔涔。大君虿身披短衣,眼光迷离。而右边的汉子赤着上身,明显已经伤了一条臂膀,脖子上还套着绳索。绳索的另一端拴在不远处的木桩上。

“那个锁着的人是谁啊?”

“听说是前几天甲大人捉住的盗贼。”

“哦,就是年初杀了城东一家三口那一桩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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