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悲欢离合各不相同,就在唐国国内明君良相治理国家,王朝新生一派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时,已走到王朝后期的明国,酷暑亦如晚秋,萧瑟秋风。
内阁首辅申时行继续着他的焦头烂额,天天焦头烂额烂的也差不多了,距离张居正去世才只过去五年,竟已是风雨飘摇。
内阁班房里,申时行强打精神在处理地方士绅豪强抗税的事情,越翻心情越暴躁,暴躁着怒从心头起,一把将满桌的折子扫落在地。
“阁老,息怒,气大伤身。”阁臣许国劝了一句,俯身捡奏折。
“阁老,是否服用些参汤安安心神?”另一阁臣王家屏也来劝,他是顶的余有丁的缺,余有丁积劳成疾死了。
朝鲜都丢了,辽东都没了,女真属地也没了,哪来的人参?这里可没有写错,杜松恨唐军不假,但总得有个发财的手段来敛财,否则光靠朝廷的三瓜俩枣,拿什么养家丁兵报仇啊。杜松如是,董一元如是,朱巡抚也没硬到圆嘟嘟矫诏杀将的地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都是为了朝廷,为了大明江山社稷。
申时行黯然一叹,他自视不是什么好脾气,但也不是一点就炸的那种,可自从接了张四维的班,接手这个烂摊子,脾气是越来越差,身体也越来越差。今年才五十二岁而已,感觉已有七十二了。
“东南这群蛀虫!江西、福建、湖广、河南……这群蛀虫!朝廷时下多事之秋,辽西边防募练士卒,加固城池抵御东唐来犯需要银子;西北与蒙古大战,采购军械粮草,征募士卒,奖赏功绩,都需要银子;东南征剿女寇,募兵招抚,各种开支,皆耗银两。”
“东南西北到处都要银子,小民已摊派朝饷练饷苦不堪言,民力已竭。乡绅富户世受国恩,国难之际却贪财吝啬,都是一帮蛀虫!”
王锡爵抿抿嘴很想反驳,但他明智的没有开口,低着头忙自己的事情。升斗小民惨啊,王朝最底层天然的抗风险弱,从万历十年开始打仗,摊派银两,募兵徭役,轮输转运,这一榨就榨到现在。缅邦北犯,川蜀粮秣转运云贵前线供给大军;唐明大战,京师周边几个仓库外带一个山东被掏空;西北鏖战,打到现在也四年了,山陕、河南、川蜀的粮秣和海量的银钱砸进去,战争规模越来越大;东南女寇卡断漕运,一招把带明的医保卡干欠费,要是没有湖广这个大粮仓和河南老乡如芝麻般的挤一挤榨一榨,京师从达官显贵到升斗屁民全饿肚子了。
细细论起来,民力已竭不假,但五年徭役摊派下来多少中产富户破产赤贫,江南湖广等处士绅也曾积极纳粮助饷对抗李华梅,可现实摆在这里无可逃避。
王锡爵收回发散的思维,注意力落回面前的折子上,又是请求增添多少多少盔甲兵器战马,又是需要拨出多少多少银钱……
申时行枯坐在太师椅上,他的思维同样开始天马行空。他是万历十三年八月当上的内阁首辅,至今任期快满两年了,现在回想上任之初制定的计划,平宁夏叛军,三娘子拉扯顺义王,退缅兵,退佛朗机夷,招安女寇,唐明议和安定边患。老天爷赏脸唐军退了,唐军退走佛朗机跟着退,缅兵毫无意外的击败,也就完成了这三件事。
招安没招成,继续卡在要害上痛不欲生。
三娘子不鸟明廷了,率领部众东走让扯立克无人掣肘,顺利的大权独揽。
宁夏叛军是平了,但平了宁夏引出青海土默特、多伦土默特、松山鄂尔多斯三大蒙古部落开团,又引来扯立克完整版的右翼土默特部,扯立克又摇来漠北的左翼内外喀尔喀诸部……扯立克几乎是整合了传统漠南漠北鞑靼诸部以及青海部众,可以说除了远在东面的左翼汗廷察哈尔、左翼兀良哈、右翼三娘子的部众,远走天山北麓的瓦剌四部,北狄西戎时隔千年再次合流了。小小的河西走廊迎来这二位卧龙凤雏,才打四年而已不算长,要知道当年汉军为了破局可是等了七十年的。
至于西北鏖战的眼下战况,战线大致是在宁夏到兰州之间拉扯,偶尔会摸到临洮啊。孤悬断绝联系的河西走廊有了最新情报,已经可以确定河西重镇凉州丢了,永昌卫和镇番卫怕是也丢了,再远的甘州肃州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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