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城大战,追魂剑张朝阳加入战局,半妖龙在天突然杀到,这个亦正亦邪的半妖,曾经搅乱了整个云荒,这一次不仅拦住了前来支援的东荒老人孙空明,还趁乱带走了大妖龙鹰与叶红桑的半妖儿子叶同尘,而大妖龙鹰则是被楚溪云斩断数十根羽毛后,在数位人族强者的围攻下全身而退。
若不是何万事的铁血大阵生生抗住大妖龙鹰的肆虐,恐怕被大战波及的兵卒就不止千人了,虽然对抗大妖龙鹰的人族强者有百丈刀楚溪云、铁枪传人胡玉锦以及追魂剑张朝阳,甚至还有驱魔领袖白玉京以及银枪传人谢千止,不过一直跟大妖龙鹰缠斗的也只有楚溪云罢了。
张朝阳一直游离在战场外围,保护着城防兵卒以及飓风弩台,若城防破损,兵卒伤亡过大,接下来的大战将无法应对,好在十一座飓风弩台在张朝阳与银枪后人谢千止的保护下完好无损。
至于铁枪传人胡玉锦与驱魔领袖白玉京,并不是没有发挥全力,只是楚溪云的刀法实在太过霸道,运转百丈之后更是威力惊人,若不是大妖龙鹰的强悍,恐怕名剑龙牙也会在此次大战中折断,龙牙并非出自名家之手,据说龙牙是大妖龙鹰父亲的牙齿锻造而成,本身并不是剑,只有剑的形状而已。
银枪后人谢千止就略显尴尬了,别说在战场外围游弋,想要接近都成了问题,他自己也没想到实力竟然相差这么多,没办法只能守在司马铁城身边保护这个连甲胄都没来得及换的藩王。
战斗尾声龙在天突然杀到,原本有一定优势的战局一下子便发生了逆转,此时饮马城早已经是天昏地暗风起云涌,龙在天的加入虽然短时间扭转了战局,但是大妖龙鹰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他的儿子,不知为何大妖龙鹰并没有鱼死网破的想法,当他知道叶同尘已经被龙在天带走,也只是象征性的拖住了所有人族强者,只等龙在天与叶同尘消失的无影无踪才幻化巨鸟振翅而去,而此时的饮马城早已经满目疮痍。
晋王司马铁城的屋子里并不昏暗,却依旧让他感到压抑,自己的三个孩子只有大儿子司马余年兢兢业业的留在自己身边,从十几岁开始便加入军武,修筑千里坚城,参加练兵,跟随兵卒千里奔袭,二十多年不曾离开,至于二儿子司马千回,虽然生在藩王家,却心向江湖,一心想着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剑客,至于小儿子司马落,那个从小就叛逆,从小就觉得天道不公命运不平的小子,还是参加了独立军,如今也成了大顺朝的朝臣。
司马铁城没有埋怨过孩子们的选择,更没有干预,毕竟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司马余年是长子,从小就知道司马家在云荒大陆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二儿子司马千回则不同,他知道有大哥跟父亲在扛着历史重任,在扛着人族存亡的担子,那他应该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至于司马落,并不像司马儿郎,或许像他的母亲多一些,总觉得北辰王族做的不对,修筑千里坚城耗费的人力财力简直就是天价,用尽了定洲几十代人的积累与努力,可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王公贵胄,那些名臣将相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困难,或许在他们眼中这一切都是定洲该做的,更是司马家该做的,至于云荒的存亡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那都是司马家的事。
司马落不服,他想去问问掌权者,为什么定洲人活的如此贫寒、如此困难、如此不尽人意,为什么中洲人活的歌舞升平、纸醉金迷?他要让这个世界颠倒过来,他想要世人知道,云荒之所以可以歌舞升平享受太平盛世,是因为司马家在撑着,是因为定洲人在撑着。
一直等到司马落带兵打进梦回,攻入王城,他才知道大梦君王抗住了多少压力,末代君王仅凭一己之力压下了堆积如山的弹劾折子,司马落蹲坐在御书房,看着那些大梦朝臣弹劾自己父亲的折子,辱骂的言语简直不堪入目,那一夜司马落一夜未眠,天还没亮御书房便被他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
司马余年已经快四十多岁了,经年累月在千里坚城驻防,脸上早已经出现刀刻一般的皱纹,老练了些也英武了些,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老成,也留下了沉稳。
司马铁城站起身来说道:“老大!跟我出去走走。”司马余年算不上最优秀的儿子,亦不是司马铁城最喜欢的孩子,哪怕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兢兢业业,或许在司马铁城心中,那个叛逆的小儿子才是他的心头肉吧。
定洲的天气一如往常,昏昏沉沉,地上还能看到被楚溪云斩断的大妖龙鹰的坚硬羽毛,没走几步司马铁城便低声说道:“情报说老幺要回来了。”
司马余年并没有诧异,毕竟这也多年帮助父亲整理定洲军务,锦衣郎送回来的情报也都是先从他这里筛选,然后再送到父亲的书案前,那封关于弟弟的情报便是他命人送过去的,因为他清楚父亲有多偏爱自己的那个弟弟。
“说是回来宣读大顺朝的旨意,他还是做了大顺朝的朝臣。”司马铁城的语气很是平缓,就像普通农家的老人在跟自己不成气候的儿子闲谈一样,听不出喜怒,更听不出是骄傲还是失望。
司马余年想了想没有犹豫的说道:“父亲,您教过我们要顺势而为,大梦王朝气数已尽,如今大顺朝已经夺得天下,我们更应该顺应天命。”
“老大啊!你还是太过刻板,不过能记得爹的教诲,爹很知足,不过爹记得还教过你们兄弟三人若势不待我,那便要破势而去。”司马铁城转过身来双眼直视司马余年,司马余年点头称是后,就再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司马铁城心思复杂而沉重,拍了拍司马余年的臂膀,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儿子欣慰地笑了,人活到这个年纪能看到孩子们都有自己的思想,都有自己为人处世的方法,都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独到见解,他司马铁城很是欣慰。
司马余年有些错愕,他始终猜不透父亲,更看不懂父亲,只听父亲说道:“本想着给你们兄弟三人留下一个太平的定洲,可惜啊!穷其一生也没能实现。”说到这里司马铁城有些迟缓的转过身去,缓步前行,看着父亲的背影司马余年心头满是伤感,他甚至没有察觉父亲是什么时候老成如此样子的。
司马余年并没有感受到这句话的份量有多重,更没有听出来父亲司马铁城内心的愧疚,或许留下一个太平的定洲是每一代司马家主的夙愿,可千百年来始终都没能实现。
“跟我走走吧,老二应该已经回来了,你们兄弟二人也有好几年没见了吧?”司马铁城步子略显蹒跚,司马余年伸手想要去搀扶,却迟迟没有上前一步,他知道父亲的性子,更知道身为人父的坚持与要强,没有一个父亲会在儿子面前说自己老了,哪怕他开始行动迟缓,因为在父亲心中老了就是负担,他司马铁城不想把这负担与担子加在自己儿子身上这么早,哪怕他已经被压的弯了腰驼了背,哪怕他开始步履蹒跚。
司马铁城没有做马车的习惯,年少掌权定洲之后便一直都是骑马出行,许多年了始终如一,司马余年从随从手上接过毫郡大马的缰绳,牵到父亲身边,本想让父亲乘坐马车出行,见父亲直奔马房他便知道父亲终究还是想骑马的。
司马铁城接过马缰绳抚摸毫郡大马的马背,黝黑铮亮的毫郡大马无非是整个天下最强壮有力的坐骑,只见司马铁城蓄力上马,手握缰绳双足用力一蹬,力气似乎少了几分没能一跃而上,司马余年这一次没有犹豫急忙上前扶住有下降趋势的父亲,司马铁城看了一眼,见是自己的儿子也没有多说什么,父子二人一人一马出了饮马城一路北行。
司马余年不知道父亲要带自己去哪里,他知道父亲的脾气,如果想让自己知道,那么一开始父亲就一定会告诉自己,一路上父亲也并没有停留的意思,晌午十分父子二人停马在一处并不起眼的府邸门口,府门挂匾额写有“林将军府”四个大字,此时的林将军府已经有几百匹战马几百名士卒等候,被围的水泄不通,府门外的所有人都是接到了老帅林跃甲快不行了的消息才匆匆赶至的。
老帅林跃甲大梦九百四十四年的兵,加入军武的时候也才十七八岁,跟着司马铁城征战四方,打过妖魔,平过魇洲的叛乱,还跟着司马铁城北上千里勤王过,一生戎马,在定洲军武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如今的先锋官以及营长、将军大部分都是老帅林跃甲当年带出来的兵。
司马铁城艰难的跃下马背,司马余年站的很近时刻准备着上前搀扶,因为他真的害怕父亲会从马背上摔下来,二人还没入府门便有十几个仆人猫着腰小跑着迎了出来,见司马铁城亲自前来都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迎接,为首一人名为林拓,是老帅林跃甲的二儿子,更是黑甲军中有名的将种子弟,留着八字胡与司马余年年纪相仿,长的并不英俊,刀刻一样的脸颊与老帅林跃甲如出一撤,这几天老帅林跃甲的身体越来越差,身为老帅唯一的儿子他不得不告假在家照顾。
司马铁城用力直了直身子,摆了摆手让所有人都站起来,然后铿锵有力的迈着步子背着手向府邸走去,林拓急忙在前面引路,仆役下人略显慌张的猫着身子自动退到两侧。
“你父亲身体如何了?”司马铁城声音略微颤抖,林拓直言道:“就这几天的事。”
司马铁城突然停下脚步别过身去,一手扶着支撑廊道的红漆柱子一只手悄悄搓了搓眼睛,司马余年知道父亲定是落泪了,不过没有人敢上前一探究竟,良久司马铁城才整理好情绪,强作平静的说了一句,“我们这些个老兄弟快死没了啊!”话音刚落,不知是舟车劳顿导致的恍惚,还是接受不了老帅林跃甲即将离世的消息,司马铁城突然晃了几下,险些摔倒在地。
司马余年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父亲的手臂,急忙劝说道:“父亲,骑了这么久的马,你的身体……还是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不打紧!”司马铁城的声音虽然低沉无力却不容反驳,没等司马余年继续劝说就听司马铁城对林拓说道:“前面带路!”
林拓不敢犹豫更不敢多说什么恭维的话,只能硬着头皮缓步走在前面带路,司马铁城见林拓的脚步慢了下来便提高了声音骂了一句,“小兔崽子!快点,我的身体没那么容易垮掉。”
听了这话林拓急忙加快脚步,时不时的还会偷偷回过头来观察司马铁城有没有走不动,毕竟王爷的年纪与自己父亲相仿,父亲已经老成那副模样,难道王爷就不会老嘛?
想当年林跃甲带着陷阵营的兵卒杀入梦回城的时候,司马铁城可是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面,如今都已经老成这副模样了啊。
终于到了老帅林跃甲的屋子外,林拓刚要大喊王爷来了就被司马铁城阻止了,只见司马铁城深深呼吸了几口气,理了理头发先是伸头偷偷往门里看了一眼,然后转过身来问司马余年,“乱吗?”
司马余年仔细观察一番,摇了摇头说道:“好着呢!”司马铁城这才放心的迈入屋子,轻轻走到了老帅林跃甲的旁边,林拓看了一眼司马铁城,从眼神中得到允许后才俯下身来在老帅林跃甲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父亲,王爷来了。”
原本床榻之上安静躺在上面的枯槁老人呼吸都很微弱,可是当老人听到“王爷来了”四个字的时候眼眸突然亮了起来,拼尽全力的挣扎着坐了起来,然后移动双腿想要下床站起来行礼,司马铁城见状急忙一把按住老帅林跃甲的肩膀,轻声说道:“老兄弟,别费劲了,有什么事坐着说。”
一句老兄弟让司马余年心中感慨万千,或许此时林跃甲也多了一份感动吧,“王爷!林跃甲不应该死在床榻上,更不应该见了王爷不行军礼,因为林跃甲是兵,是定洲的兵,定洲的兵就应该死在战场上,死在马背上,当穿着甲胄死,当握着牙措死。”林跃甲的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老泪纵横。
“我知道!我都知道!”司马铁城的声音亦是止不住的颤抖,泪水无声落下,这一次他没有躲着,双手死死握住老帅那满是老茧的手。
“我听说大妖龙鹰来了?”
“不打紧,饮马城安全着呢。”司马铁城安慰着,说不出更多的话语。
“我听拓儿说了,现在有了新一代牙措,可以破开妖魔的防御,好啊!好啊!”迟钝的目光盯着自己那把挂在墙上的老一代牙措语气中满是遗憾。
司马铁城急忙解下自己的新一代牙措按在老帅的手上说道:“这把就是最新一代的牙措,我特意给你带过来的。”
林跃甲低头看着新一代牙措,仔仔细细的摸了一遍,又连说了三个好啊,然后止不住的流泪,恨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恨他自己老的太快,恨自己再也没有当年的气力纵马驰骋沙场。
“父亲!还有我们!定洲还有我们!”林拓扑通一下跪在自己父亲面前,林跃甲伸手想要抚摸自己儿子的脑袋,却发现自己竟然连胳膊都伸不直了,一臂的距离对他而言竟是如此遥远,林拓急忙跪行至父亲身前,林跃甲这才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脑袋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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