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话说李玄伯拿了密旨,自衬大功告成,第一步目的已经达到、心中自喜!又精心为宣宗调配医方,煎了外感镇惊汤药,皇上病势立势减轻!他便乔装成寻常采药老人,准备去接虞紫芝、王乐入宫……

不料正待动身,宣宗皇帝突然派来两位壮士随行!乍看之下,二人似山野樵夫;细瞧竟是骁骑都尉阮成豹和左军中尉王宗实。

李玄伯蓦然一惊,猜不透皇上派两位将军随行的用意,心下暗自嘀咕!

“他究竟是信不过我,怀疑其中有诈呢?还是看我年迈体衰,不胜劳苦?”

“若是为着途中照顾老夫,只派一人足够了!何必派来两位上将军呢?”

“这二位可是皇上的患难之交,贴心之人!需得处处小心,谨慎行事……”

李玄伯老谋深算,思前想后,并不十分惊慌害怕!因为他们已安排的天衣无缝,半点破绽不露!

三个人黎明时分别出了安化门,大约行了十余里后,才在一座大集镇上雇了脚力马匹,飞驰终南山深处。

秋试时

钟南山,离京都长安并不远。祖咏秋试时的《终南望馀雪》诗云:“钟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既然在长安遥望山岭馀雪,阴日蒙蒙,晴见林表,还不是举步之劳吗?

然而,俗有“望山跑死马”之说!终南主峰可望,但整个终南山心街连秦岭山脉,绵绵延延,纵横起伏,孰知幽深多少?盘桓几多?进山之后,尚需登上爬下,攀暖垂吊!所以他们还是先雇了脚力,省些气力,减少些进山之后钻沟翻岭之辛苦!

辛苦倒不放在心上!一路之上,三人都怀揣心思,忐忐忑忑,谁也没有说出口来。

原来,王,阮二人在接受此行旨意时,分别得到宣宗皇帝同样的嘱咐——

那宣宗道:“你和他们两人此去,可能都会得到寿星的一颗益寿长生!若是李御医所言非虚,此及一趟美差,受用匪浅!若再是奸人企图谋害朕的话,万一你们吞丹而死,也算为朕尽忠!朕自会善待你们家人、世代为爵的!不知以为然否?”

封建伦理道德,讲的是三纲五常“君为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既然皇上如此说了,乃是无尚信任宠幸,忠臣义子还当山呼万岁哩!王,阮二人各自表示,愿为陛下以身试丹、万死不辞!

但是,蝼蚁尚且惜生,岂止人乎?此刻,阮成豹心想:“自无臂人探宫,国舅唐龙彪身死,主持尼误丧自己杵下!自己已渐渐被冷落了!外人不知就里内情,还视为皇上患难之臣,宣宗此举,可谓一箭数雕:一者可试王,阮的忠心!二者可试丹之真假!三者可鉴别李御医的忠伪。”

想到此处,阮成豹拿定主意。既然自己忠心蒙疑,何不以死表白?落得个忠烈英名,留芳后世!

王宗实心想:“自龙虎寨协助宣宗登基以后,因贵妃和宣宗知道自己武艺平平、封了个左军中尉,实为皇宫守护之职!自己不甘低下,一心投靠郓王李温,前日里为他卖命行刺,实不知是否露出蛛丝马迹?此行究竟是考验?还是陷阱?是信任?还是别有他意?”

思来想去,他认为御医和骁骑都尉阮成豹都是皇上贵妃信赖之人!又想到李温的面孔行径,实在有些后怕!当下也定下心意:“你们吃那丹药我就跟着吃!你们死不了我也活得成!”

李玄伯见二人皆默默无语,面孔冷峻,心下也有些担心,生怕这次安排万一有一点破绽,可就满盘皆输了。

进得山来,马匹已不能再扬鞭奋蹄!只见岭高林密,山道弯弯!越往前行,越是荆棘横生,野草纵深,乱石如牙!他们寻得人家,寄了马匹,又徒步拨草寻径,径往汤裕谷而去…

行路之艰难,不消细说。第二天日暮时分,他们终于到了汤裕谷口!向纵深处寻去,果见茅屋草堂一座,竹篱藤编,依山傍水,端的是世外之居!

三人叩开柴扉,两位白发童颜老人手柱奇形木杖,巍巍迎出。来意说明,王、虞自是谢旨一番,称颂宣宗俭厚,愿意随同进宫…

随后,山梨野果,甘暮菜蔬招待进了晚餐!

虞紫芝言道:“我们夫妇隐居此谷百载,修道炼丹,颐养天年,寻常人难得到此!山野之人,别无珍贵,粗茶淡饭慢待三位贵官!唯有自炼益寿丹相赠每人一颗,望勿嫌弃!”

李玄伯喜出望外,连声称谢!

阮成豹,王宗实见寿星果然赠丹,不禁一阵心惊肉跳!口中也道:“怎好生受寿星珍丸神丹?”

李玄伯道:“老朽采药之时,曾受寿星馈赠,今日又得神丹,实乃托皇上之福!不怕寿星见笑小老儿深知此丹妙处,得之欲吞,放入肚中保险!”

虞紫芝,王乐哈哈大笑!

阮成豹见御医如此,也笑着放入口中,细嚼之下,满口生香,别无异味,心下稍安!

王宗实见二人毫无顾忌,他哪敢迟疑半分,也乐呵呵地吞下,说道:“王某今生有福份啊!”

言罢暗想:“此丹既使有毒,死在这幽谷深处,也落得个心静神清,少得官场烦恼了!”

试想,虞紫芝志在混入宫中,图谋李怡,哪能看上这两位毛头将军?休说他们是皇上亲近之臣!既使李怡的儿孙,她也不会轻易投毒的!

第二天离谷进宫,自是无话,可惜的是,王、阮二人没有看出这茅屋草堂竟是新缮而成,也无炼丹鼎具,纯是刚刚搭建而成!怪只怪宣宗心机太多,王阮二人灵智非为所用,乃致酿成悲剧……

丛菊两开,单系一舟。

再说黄巢听了昪律禅师的说教,细想之下当也雄心勃发,跃跃欲试!对于佛顶神鹰转世之说,自己半信半疑。他想:“既然自己和佛有缘,为什么爹,娘还受这么多磨难?自己也在苦水里泡了个透?母亲早晚没断过香火,诵佛祈祷,灾祸为什么还要降临我家?也不见福临禄至?”继而他又想:“也许天欲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回到家中,他对父母说了。父亲也想:“巢儿聪慧,才智不凡,进京应试也是年青人大志所愿!家中孩儿虽多,好在贩盐也赚得银钱,盘资不缺,就让他去吧!”他对巢儿娘说了,巢儿娘自是别无异议,唯夫命而是从!待得孩儿俱己睡下,她燃起高香、拜佛直至夜半,又磕了不知多少个响头……

看看考期将近,全家人都在为黄巢忙着打点!缝衣做鞋,更置行囊,自然把母亲累得头昏眼花。但是,母亲虽累心甜,儿子却心痛地慌!直劝妈妈不要过于操持。父亲本想不再为他买剑,让他带着那把冲天剑而去!因为买一把上好钢剑要花好多好多银子,价格十分昂贵。后来听了昪律大师的想法,觉得有理,从地下扒了出来,又埋了进去!还是专程为他又打造了一把青锋配剑。

这一天是吉日黄道!黄巢要登程上路!中午,爹爹买了些酒肉,大嫂巧手细作了满满一桌菜肴,要为二弟饯行。母亲忙着给他穿衣试帽,拽拽扯扯,拍拍打打,挂满皱纹的脸上都笑成了菊花瓣儿!

六个弟弟大大小小,叽叽喳喳围着二哥黄巢看个新鲜,嚷个不停!

“二哥,到京里夺个武状元来!震惊曹州!”

“嗨,二哥还要夺文状元哪!”

“双状元?棒极了!二哥,你能夺得双状元公?”

“能!能的!二哥一定能夺来的!”最小的七弟黄万通和八弟黄思厚,听见哥哥们状元长,状元短的十分热闹,也提着小木刀、木枪跑来了。

小万通瞪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问:“哥哥,状元很好玩吗?”

大家都哄的笑了!

小八子自做聪明,大声嚷道:“不对!状元一定很好吃!哥,我要三个状元吃!”说着就扑到了二哥黄巢怀中。

“狗屁!哪有状元能吃能玩的!小鸡巴蛋儿,就知道吃!”四弟黄揆火爆子脾气,大声喝斥两个小弟。

众人笑得更欢了!

黄巢蹲下搂着小七,小八,喜爱地说:“好弟弟,状元是吃不得,玩不得的!”

“二哥,状元是什么呀?”

“状元呀,就是夺个天下第一!给个好大的官儿当。懂吗?”

“小万通和小思厚拍着巴掌叫道:“好哇!二哥天下第一喽——!”说着两个小孩儿一拉架式,对了个拳势,又接着嚷道:“咱们夺天下第二!”

老四黄揆也不甚懂,伸长脖子问:“二哥,夺了状元,能给多大个官儿?”

小七,小八又感到新鲜,争着问:“哥,有‘猪吃屎’大吗?”

“什么?什么猪吃屎?去……!”黄揆见他们净捣乱,又想训斥两小只。

“哈哈哈,他们说的是朱刺史!”大哥黄存笑道。

众人明白了,又大笑一阵。黄存接着说:“二弟,若能夺了状元不说,就是得个榜眼,探花,也比得刺史官儿大哟!”

“嘘嗐……”众兄弟惊异不已。

父亲随着笑了一回,说道:“好啦!都别嚷闹了!”

众兄弟立刻平静下来,听父亲对二哥黄巢说话。

黄宗澹语重心长地道:“巢儿呀——,进京应试是件大事!尽管露出真本领,写出好文章!状元不敢奢望,要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中国之大,人才辈出呀!”

“爹爹说得是!”黄巢恭敬地说。

黄宗澹又道:“如果中举了!这是祖上的福荫,个人的造化!更是曲先生和大师教导的结果!”

“巢儿明白!”

“但是,朝中奸人当道,官场腐败,万一落榜,也不必太沮丧!速速早日返家,免得家人挂念。”

“巢儿记下了!”

母亲也凑味嘱咐道:“是啊!佛说不求即是求;一心求反是无!巢儿呀!咱们不盼着做啥大官,一切平平安安比啥都好!再者,路途遥远,早行晚宿,天气渐渐冷了,小心着凉!”说着眼角竟有些红红的。

黄巢怕娘伤心挂念,笑着逗道:“娘,你看,这话您都说了十几遍了呀!”

母亲抹抹泪水,又笑着说:“嗬嗬,是啊,爹娘都老了,说话也絮絮叨叨了。”

黄宗澹捋捋胡须,见已有不少发白,叹了口气道:“是老喽——!巢儿呀,考得上更好!考不上就带着你兄弟们拾缀盐生意!饿不死的!”

黄巢闻此,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接着坚定地说:“爹,娘,你们就放心吧!巢儿此去,自会料理自己,也志在必得!”

“好!好男儿理应如此豪气,如此壮志!”

曲先生刚刚走进黄家门,接口就激励称赞起来。

黄巢抬头见是先生来家看望,不禁善出望外,激动地说:“先生!巢儿正要路过您的菊园,前去辞行!您却——!”

曲菊隐拎着一个小包裹,随后解开说道:“巢儿,这是为师珍藏多年的一方歙砚和一支鼠须笔!这套文房四宝,就送给你吧!”

“先生,这如此贵重的东西,您老还是留着用吧!巢儿不能——!”

“哎哎——!巢儿呀,为师虽然淡泊名利已久,但对你们少年呕心沥血,图个啥?还不是盼着一代新人出世,换换这世上的混水浊气!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国富民强?”

“先生说的是!”众人皆赞道。

黄巢收下先生的馈赠,郑重地说:“巢儿定当奋力进取,不负先生教导之恩,苦心厚望的!”

曲先生道:“好吧,天色不早,路途千里,还是早些为巢儿饯行上路吧!”

家中又是一番热闹。酒罢饭后,大哥牵出黄巢自幼练习骑射的那匹老马!黄巢说道:“这马也老了,留在家里使用使用吧!巢儿就不骑了,好在时日够用的!”众人一齐送到村头。

母亲又嘱咐道:“巢儿,前去稍绕个拐儿,路过开元寺,也向昪律大师辞个行!”

“知道了!爹、娘,先生!你们都回吧!”

黄巢转身摆手,阔步登程而去。

通往京城的绎道,蜿蜿蜒蜒直插西南汴州!这儿是一个三叉路口,北至大名、幽燕,南下湖广襄樊。黄巢来到此处,正待向北,去开元寺给昪律大师辞行,只见迎面而来一位老僧,白髯飘飘,袈裟荡起,身后跟随四人,牵着一匹高头神骏白马!正是昪律和尚等人!

黄巢忙迎了上去,惊喜地唤道:“大师——!”

昪律来到近前,也喜颜悦色地说道:“巢儿,

老衲知你今日登程,特来送行呀!”

“大师!您也未到家中浅酌,巢儿正要去寺里辞行,您却又赶来这荒郊野外送行!万一凉了身子,年老寿高,巢儿心中怎忍?”黄巢感动地说着。

“阿弥陀佛!一来寺里事多,没分开身;二来老衲有话要很你说,去家也不方便。所以就来路口一送!”

“大师,您有什么吩咐,只管派人来唤,巢儿自当前去听诲!或传话过来便是了。”

“阿弥陀佛!巢儿将是紫衣贵人,出将入相,国之栋樑!老衲岂能呼来唤去!嗬嗬,牵马来!老僧往前送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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