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永平带着一团的人从山后转出时,土兵营里的人并未有太大反应,半年来的围城也让他们身心懈怠,直到这队人马逼近了一里地的时候,营中的土兵才弄明白这是敌人,一阵混乱后,各土司都慌乱的召集手下,不过看到对方也不过三千来人,倒也都不是很着急。

但很快他们就为他们的轻视吃尽了苦头,只见对面的部队未等他们集结起来,远远就是一阵炮火,炮弹在营地里爆炸,从没见过这种炮火的土兵们都有点懵了,茫然不知所措,只是在营地里胡乱的叫嚷着、奔跑着,甚至有的人跪在地上以为是天神的惩罚,也有一些反应快的土兵在土司的带领下发起了冲锋,但很快被一阵枪声摞倒,陆永平让信号兵吹起了进攻的号声,带着士兵们发起了冲击。

对这一状况华夏军已很有经验,嘴里喊着缴械不杀,对一些聚集起来准备反击的土兵及时用步枪打散,而对跪着的或着没有武器的土兵则不予理会。一些土司骑上马向两侧逃窜,有些人跑掉了,有些人则被冷枪留了下来。

陆水根带着侦察兵驱赶着逃跑的人群向两侧扩大,后续跟进的三、四团则跟上捆绑俘虏,并建立防御阵地。防御阵地很简单,就是利用铁丝网建一个隔离带,随后在铁丝网后十米左右挖一道战壕。

方彥平的住所正在西门附近,他被困在贵阳已接近七个月,如果不是靠着蒋家接济,早就饿死了。即使这样,也是只能每顿吃点稀的,而且最近城内的官兵已经有越来越不稳的迹象,已经有两次官兵闯入店里的情况,幸好他这是药店,官兵们还稍有收敛,并没有全面搜查,让自家留了一点点的米下来。隔壁的布店刘掌柜一家几天前遭了兵灾,一群乱兵闯了进来不但把他们家的存粮一扫而空,还差点把刘夫人给强了,幸好刘掌柜搬出了巡按史大人的名头,方才逃过一劫。昨天刘掌柜领了两个孩子过来托付给方彥平,并请他看在平日里的交情上救救他的两个孩子,他们夫妻俩已吃了两天的草木灰,来日无多了。夫妻俩颤巍巍的跪在方彥平的面前,久久不愿起身。

方彥平叹了一口气,看了看站在夫妇俩旁边的两个小孩,一双儿女一个6岁、一个4岁,以前都是胖墩墩很可爱,嘴巴也甜,现在却是形容枯槁,两眼无神,了无生气。方彥平叹了口气,上前扶起刘掌柜夫妇,刚准备说点什么。

这时,隆隆的炮声传来,方彥平仔细倾耳听了听,不禁大喜,跳了起来,抱住了刘掌柜,高兴的说道:“华夏军来了!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我知道是他们的炮声,只有华夏军才有这样的炮声。老刘,我们去煮粥,我们先好好吃一顿再去看华夏军!哈哈哈!”

转过身去,他吩咐这里的掌柜老付,“老付,把所有的米都熬成粥,让街坊邻居都过来吃,不,你让小吕把锅架在门口,如果有走不动的邻居给端一些过去,别让人吃撑了,吃撑了是要死人的。”

他兴奋得有点语无伦次,但转了一圈后看见老付毫无动静,不禁诧异的看了过去。老付说道:“老爷,米都吃了,我们以后吃什么?”方彥平一愣,随即哈哈一笑:“华夏军来了,还怕没有吃的吗?”看到老付还想说什么,方彥平笑道:“放心,华夏军来了,我们都得救了,全城人都得救了!他们肯定会带着粮食过来的,快去吧,吃了有力气去迎接我的老朋友。哈哈哈!”老付‘哎’了一声,自去安排。

很快大锅在门口架了起来,伙计小吕挨家挨户去敲街坊的门,得到消息的街坊纷纷来到了药店门口,很快粥香弥漫了起来,街坊们都眼巴巴的看着大锅,好象肚子里更饿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整个街坊沉浸在一股奇怪的沉默当中。

粥可以吃了,街坊一个个排着队拿着碗打粥,旁边铁匠铺的杨老三打了一碗粥就往家里走,卢彥平拦住了他,说道:“知道你要回去给你老母亲,我都给你准备碗了,你先喝一碗垫垫肚子,粥不多等你回来就怕没了。”然后他大声喊道:“街坊们,我店里的米也不多了,只能熬这一锅,大家先垫垫肚子,家里的老弱也都拿一点垫一下,很快援军就来了,我们很快就能吃到东西了。”

杨老三呼噜喝完了粥,肚子里终于有了点热气。听了卢彥平的话,不禁说道;“这都说了几次的援军了,只有一次黄都司打了进来,还是跟我们抢粮来了,卢掌柜,这次的援军可靠谱?”

卢彥平哈哈大笑,“靠谱、靠谱!这次来的是华夏军,他们肯定能打进来,还带来救命的粮食的。”杨老三不再说话,拿着一碗粥自回家去。卢彥平看着杨老三,心中不禁有些感慨,这杨老三原先是一个威清卫匠户,实在是过不下去,全家逃到贵阳开了这一家铁铺。家中原有一个老娘、夫妻二人加上两儿一女。不过大儿子在3月守城战中战死,二儿子又被拉上城墙守城,女儿还小,而妻子前段时间因为生病,虽然卢彥平送了药,但为时已晚,一个月前死在了家里。杨老三的打铁技艺很好,但自从两个儿子不在后,一个人也没办法干活,家中已一贫如洗。卢彥平看了看围在周围的街坊,这些街坊在围城前都还勉强能够过活,但经过这六个月的围城,粮价涨到了惊人的20两一石,基本所有人家中的存银都已消耗一空,不少人家中青壮也在守城中或死或伤,即使土兵退去,以后的生活也会更加艰辛,想到这里,卢彥平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时一队官兵围绕着一位官员匆匆走过来,卢彥平眼尖,见是巡抚李橒,想是听到西门外的动静前去查看情况了。

卢彥平上前行了个礼,李橒倒也认识卢彥平,点点头就要前行。卢彥平大叫道:“抚台大人,我认得援军!”

李橒停下脚步,招手让卢彥平上前。卢彥平行礼后说道;“那是黄草坝营那边的华夏公司护卫军,我曾听过他们打的开花弹,就是这个声音。”李橒脸现喜色,说道:“你可确认确是援军?”“确定,就是那个今科解元沈玉飞在的黄草坝营来的援军。”

李橒大喜,示意卢彥平跟上,一行人快速向西门走去。西门的正式名称是圣泉门,城门外有洗马河,原本两岸都是稻田,还有一座小山叫狮子山,土兵军营大部倚山而建。

李橒来到西门后发现史永安也已来到了西门,两人见礼后,向着城外望去。只见一群穿着绿色短衣长裤钢盔的军士正在宽约二里的地方拼命的挖沟,一眼望去,也就万把人。两侧的土兵正在集结,想来是不甘失败准备攻击那些绿衣人。

李橒问西门守将黄运清:“来的是什么人,可有派人联系?”黄运清回道:“没有,对方正在架桥。”李橒一看,果然有约几百人正在洗马河上架桥,他们架桥的速度很快,三座桥齐头并进,一块块看着象木板的东西放到水里,后面的人跟上在边上打上木桩加固,尤其中间那座桥进展更快。洗马河上原本有一座桥,由于安军主要攻击的是北门与东门,而城里的明军有几次通过西门偷袭抢了两次粮,后来桥就给土兵给拆了,但桥墩还在,中间那座木桥正是建在原有桥墩上。

中间的桥建好后,有几个人过了桥来到城门下,只见一个穿着六品官服的老者拿着一个铁喇叭叫道:“我是安顺府推官徐朝纲,求见巡抚李大人!”

李橒定睛一看,那老头可不正是徐朝纲吗?不过前段时间听说安顺府城已被土兵占领,不会是来诈城的吧?徐朝纲看到城上没有反应,把铁喇叭递给了后面的人,那人大喊道:“我是黄草坝营副长官黄汝桂,求见巡抚李大人!”李橒一听,黄汝桂倒是见过几面,听说甚是忠心,正想让人开城门,史永安在边上说道:“黄草坝营可也是土司,李大人还是要慎重呀!”

李橒点点头,吩咐手下道:“用吊篮把他们吊上来,待本官仔细询问清楚!”很快,徐朝纲和黄汝桂被吊了上来,两人向李橒行礼后说道:“本次我们组织了万余兵力援救贵阳,一战击溃西门外的土兵,现已占据了城外通道,请抚台大人开城以便我们的粮食进城。”

李橒大喜道:“你们运来了多少粮食?”徐朝纲说道:“大约6000余石。”旁边的张彥芳和黄运清大喜,相互看了一眼,张彥芳说道:“如此甚好,有这6000余石粮食,我们城内的军队可以再坚守两个月没有问题。”徐朝纲看了看黄汝桂,黄汝桂说道:“这粮食却是用来救助城内所有民众的,估计也就能吃个两三天。不过后续我们的粮食还会运来,到时卖给城内军队一部分倒也不是问题。”

“救民众?”李橒狐疑的看着徐朝纲,“百姓自有朝廷处置,你们这样做不妥吧?”“李大人,难道任由百姓饿死吗?我有个建议,我们先把民众转移到安顺,这样,官兵可以放手与安逆一博,百姓又有个活命的机会,您看如何?”

李橒和史永安对望了一眼,史永安说道:“可以,但是粮食要多留一点给官兵,价格不超过一两一石,而且青壮要留下来帮助官兵御敌。”黄汝桂说道:“何谓青壮?”史永安说道:“40岁以下可谓青壮。”徐朝纲点点头,说道:“我跟华夏公司护卫队商量一下。”说完,让黄汝桂缒下城去与王成效商量,自己与李橒他们一边聊天,一边看着下面。

过不多时,黄汝桂回转过来,说道:“护卫队同意了,这就送粮食过来,给官府的粮食米面一两一石、红薯和土豆一两二石。还请抚台大人下令开门,并将百姓组织起来,我们在西门外设置粥棚,不过我们的锅不够,还需要抚台大人帮忙筹措一些。”

方彥平看见浮桥上已有马车驶了过来,而李橒也吩咐打开西门,不过西门已经堵死,尚需清理一段时间,他赶紧回到街坊通知邻居们准备转移,这该死的贵阳城他是一天都不想呆了,还是去黄草坝那边生活更安淡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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