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庄于青,出生于2005年9月15日。”

“我的父亲叫庄振涛,母亲叫许倩。我出生在JX省遂川。”

陶侃侃默然无语。

“遂川山多田少,这里大家都喜欢喝狗牯腦茶,泡出来的茶水是金黄色的,喝起来有股淡淡的苦味。遂川里没什么高楼大厦,镇上也常常没什么人,大家都睡得很早。我直到十岁还在尿床,我妈总笑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画张地图重写世界格局。”女孩望向窗外。

“你爸妈呢?”陶侃侃问。

“我妈妈是一个很勤快的女人,平常会去山上采茶叶后院择菜拿到集市上卖,补贴家用。我爸是开面包车的,他的面包车是淘的二手,坐起来像是超市门口的摇摇车,他每天早上五点就要起床,沿路去接和镇上隔了十多公里的孩子来镇上上学。”女孩看见书桌上摆着的纯白相框,相片上一家三口对着镜头,女生骑在男人的肩膀上,白裙子的女人扶着女生。

“我的初高中乏善可陈,我没谈过恋爱,除了周末爱去新华书店以外也没有特别的爱好。我偶尔会去学跳舞,那个舞蹈室建在一个破烂的二楼,走廊边上是酒吧,理发厅和一家没什么生意的烧烤店。舞蹈室里有一面落地镜,我很喜欢在那里练舞。”女孩慢慢地说,目光散落在房间里。

“后来全镇只有我一个人考上了大学,出成绩那天我爸脸都笑僵了,逢人就塞烟,人问他他也不说啥回事,就一个劲地笑。我妈那天早起给我煮了一大锅饺子,她知道我最喜欢吃白菜馅的。但我还是要走。离开的时候,我抱着我妈哭,说我舍不得他们。我妈也哭,她哭得皱纹一条一条的,像是突然老了十岁。我爸一言不发,站在他的破面包车旁边。

我妈给我塞了一大包她炒好的狗牯腦茶,最后我头也不回地就进了火车站。

我不敢看他们对我挥手作别,我怕看了我要忍不住掉头跑回去。”

女孩出神,刚换的床单还残留着阳光的味道,她登上车的那天他们从家出发天还没亮,到达火车站的时候太阳却正在头顶,男人和女人的皱纹间流着汗水,眯着眼睛对她挥手。

“在火车上我连续做了两个梦,第一个梦里我梦见我所在的列车脱轨,真实到我以为我真的要死了,我都看到漫天的黑烟,铁片乱飞,但醒来的时候我只是觉得有些恍惚。”女孩深深呼吸,“第二个梦里我梦见我边上的列车脱轨,醒来的时候依旧无事发生,可下车的时候我晕倒了,醒来的时候我在医院里,并不是精神病院。”

“后来你就进了精神病院。”陶侃侃说。她并不排除女孩的记忆真的被人篡改的可能性,虽然那样的能力听起来有些邪门,但他们这些混血种所行之事在普通人看来不也相当超自然吗?

“在精神病院我每天都在日记本上写我的记忆,但医生却摇头说我的病情越来愈深。”

“你们说,我到底是庄于青还是樊小榭。”

庄于青睁开眼,她仰头,黑发滑落,她茫然若失,双眼雾蒙蒙。

陶侃侃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她沉默了良久。

可女孩眼里涌出泪珠,顺着脸颊无声地落在床单上。她拄着床,扑在陶侃侃的怀里,大哭起来。肩膀急剧地颤抖不止,泪水和呼出的热气弄湿了陶侃侃的衬衣。

陶侃侃微微怔住了,搂过她的身体,轻轻抚摸女孩直而柔软的头发,长久地等待女孩止住哭泣。化妆桌上的相片折射窗外的白光,镀上薄膜让人看不清人物的脸。房间里是女孩身上淡淡的香味,陶侃侃轻声安慰女孩。

大家都是憋着不哭的小孩而已。握着记忆里珍贵的东西,砍开荆棘前行。

陶侃侃微微抱紧女孩。管她是神还是什么未知的存在,至少此刻她正脆弱不堪,她们有什么理由去怀疑一个哭泣到快要窒息的女孩,她才十八,才刚刚迈入这个庞大危险世界一步,像所有新生的婴儿一样好奇而害怕地观察世界并且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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