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间,她无意瞥了一眼那套茶具,却猛然觉得眼熟。
她定睛一看,只见上面绘制着淡粉色的花样,不是什么法宝,只是图案少见些,竟是合欢花的图案。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她于某个新春给合欢宗众修送的新年贺礼,那时候宋兰台年幼,还不曾被送去医仙谷,所以也有他的那份。
所以小子口中的挚交好友,莫不是自己?而且这批发送的礼,怎么就成特意送他一人的了?
白清欢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一直在暗中打量对方的宋兰台自是注意到“段小仙君”眼底的隐晦变化,那一瞬间,他心中浮出微妙的快意。
他轻轻以杯盖拂去并不存在的茶沫,垂眸笑着说:“也是,茶水这东西,无人与自己同饮一壶又哪里知道意趣,也难怪段小仙君不解其中滋味。”
白清欢的眼神更不对劲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宋兰台身上察觉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敌意。这不应该,白清欢在心中暗自嘀咕,且不说宋兰台在外是如何温润得体的性子,便是医仙谷和青霄剑宗这两个宗门的私交,也不该如此难堪。
她老神在在坐着,手却触碰上了传讯玉简,一道神念化作文字传出去——
段仙君,你是不是欠了医仙谷那位宋长老的灵石?】
兴许是“灵石”二字触动了仙君的警觉,他回答得快且笃定。
不曾,医仙谷的长老诊金极高,我从未找他们疗伤。】
化作黑色细犬蹲坐在白清欢身后的剑灵眯着眼,疑惑地盯着宋兰台看。
“我记得宋长老是想同我说修界大会的事,而不是来寻我喝茶的。”
“莫急,在下正要说此事。”宋兰台放下茶盏,眼眸低敛,淡笑道:“听说段小仙君前阵子去了东灵洲诛杀妖兽,说来也是巧合,我那位好友也是东灵洲的修士,所以想向段小仙君打听一下她的近况。”
白清欢微微挑眉:“我记得宋长老高低也是一位元婴期的修士。”
言下之意,修士想要知道消息何其简单,哪需要找个陌生人打听。
宋兰台面上似是有黯淡之色,苦涩道:“百年间忙于修炼,少有联络,不便联络。”
“忙于修炼,少有联络?”
她重复了这八个字,然后淡淡抬眸,不带半点笑容反问:“是买不起传讯玉简,还是不会传讯?既然你百年都不曾联络过了,为何现在又来找我这外人打听消息?”
如果宋兰台说的那位好友真是白清欢本人,那这八个字何其可笑。
毕竟当初,宋兰台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我死生不复相见”,此后两百年,宋兰台甚至连东灵洲都不曾踏足。
宋兰台面上淡淡的笑容像是被风吹开的雾,逐渐消失。
他坐直了身子,浅色的眼眸弯弯看着对面的剑修,像是笑,又像是在怀念着什么:“若段小仙君不愿告知也无妨,毕竟我和她也曾同寝同食,相伴多年,只是后来有些小误会,这才长久不得相见罢了。”
白清欢心中古怪更甚,只觉得宋兰台这话说得莫名其妙。
修真界中,鲜有人知医仙谷的宋长老宋兰台,曾是白清欢在两百多年前救下的一个幼童。
当年的她途径一凡人都城,偶然遇到了被仇家追杀的宋兰台。
那时候的他不过三岁,小小的人躲在一个水缸之下,那水缸狭隘得连转身也不能,只留了一道狭隘的缝隙,连光都透不进去。
也不知宋兰台究竟在这里面藏了多少个日夜,她只知道自己将那孩子抱出来的时候,那孩子气息几近于无,苍白的脸上只剩下了呆滞,连眨眼也不会。
自那时起,宋兰台便极其怕黑,入了夜便蜷缩在水缸、柜子、木箱中,躲在一切狭窄的地方,睁着那对琉璃般澄澈却无神的眼,整夜整夜不睡。
他的修行资质极佳,白清欢曾起过收他为徒的念头,于是也曾像个师父那样仔细照顾着他,白日里喂孩子喝药,夜里哄孩子入睡。
同寝同食不假,相伴多年也不假。
只不过,这种孩童时候的事,他如今用这样莫名的口吻道出来,在白清欢看来很是匪夷所思。
尤其是,现在他倾诉的对象,还是“段惊尘”。
白清欢皱眉,她并不能理解他说这些的意图,“你与他人之事,与我段惊尘何干?”
她强调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现在她只是平平无奇的段仙君啊!
“与你何干?”宋兰台原本还笑着,只是在听到了这句以后,唇边的弧度却骤然往下一压。
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段小仙君,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可如今,你却问我,她的事与你何干?!”
白清欢这次是真懵了。
不是……
自己和宋兰台的恩怨,到底怎么就和段惊尘有关了?
宋兰台却已经握紧了双手,声音不似先前温柔,反而颇有冷嘲热讽的意味,“虽说段小仙君年幼,但是再无知,也应该知晓寒渊之下镇压了昔日损毁仙庭的强大邪魔,而如今仙人们留下的封印似乎出了问题,当初邪魔麾下的百万妖兽有不少自寒渊出逃了。贵宗这次不就是为了这事,才充满召集各大宗门前来青霄剑宗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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