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虫鸣止。

白鹿山上的弟子宿舍里一盏孤灯长明。

白笙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是去伙房取份吃食就被自己俩徒弟拽来胡往之的房间坐了大半天。

白笙坐在桌前两眼无神,看着早已凉透的饭菜有气无力地问道:“我能吃饭了吗?”

沈怜心手里抓着折断的筷子,托着下巴,同样有气无力地反问道:“师父,你当初劝胡师弟的时候有考虑过他如今身体的情况吗?他不会不回来了吧?”

“是他自己说要入阁的,我总不能拦着吧。”

“师父,先予后夺,诛心之举不过如此!”季轩也是难得对着自己师父呛了一句。

“怎么说得像是我救人还救错了一样?”

白笙耷拉着脸,摆在面前的饭都没的吃,还要被自己这俩徒弟数落。

“师父!我和师兄哪有这个意思,但就是觉得胡师弟这般命苦,实在是于心不忍。”

沈怜心一想起胡往之听到寻建若那番话时极力掩饰心中绝望时的神情就觉得莫名的心痛。

“哟,你这没心没肺的丫头也会心疼人?”

季轩也叹了口气,尤其是想到胡往之现在的伤势,心中更是愧疚:“师父,别说是师妹,我也觉得往之师弟的遭遇实在太无奈。但现在这个情况......他太难了。”

白笙看着自己这两个徒弟,心里满是欣慰。

或许他们二人如今能力尚欠,但有这份心才是难能可贵,也不枉自己多年的教导。

“寻死那小子该是不会了。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一时半会儿估计是不会再想走一次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总归是有的,所以我能吃饭了吗?”

“不行!”师兄妹俩异口同声。

见两人还是不肯放过自己,白笙也只能是认栽,也是一手托腮呆呆的望着窗外的明月,他现在担心的可不是这个。

作为这世间为数不多真正见识过《六合诀》的人,白笙自是了解其功法原理。

虽说这功法其效神奇,通过扩张督脉上的灵台穴再造一个容纳本源气劲的气穴,从而使「归元」体质内的阴阳两个气劲本源不再互相纠缠。

但缺陷也很明显。

因为体内的气劲需要随时通过连接两个穴位的任督二脉调整阴阳平衡,炼气的功力增长便不似寻常功法,扩张气穴以容纳更多气劲,而是需要拓宽任督二脉本身。

经脉越宽,越坚韧,才能够容纳更多的气劲,《六合诀》才能精进。

而经脉的拓宽则需调动气劲,用一次次的冲击穴位,强行将经脉撑开,但人的本能则会强行降低每次冲击的力道,就像人不会空手把自己打死一样,必须要有足够的外力来推动。

加上阴阳同修所耗费的精力远高于寻常功法,修炼的进度也是极其缓慢。而风险也极大,自己的师兄作为开创者,当年为了完善心法可是付出了巨大代价。

而且胡往之现在的情况还不止是这一点,照药庐那位的说法,他现在可能连气海中的气劲都难以调动。

若是第一步都迈不出,又谈何后续呢?

嘎吱——

白笙苦恼之间,房间的木门悄然开启。

入夜的山风寒彻刺骨,见缝插针似的挤入房间。

而一身汗水的胡往之浑身蒸腾着热气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屋内的三人。

“阁主?你们......”

季轩与沈怜心见人平安归来,当即喜笑颜开。

而白笙的脸上却是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错愕,起身的瞬间已经闪到胡往之身侧,抓起他的手便搭上了脉,一番过后脸上错愕之意愈发强烈:“你这是什么情况?”

“额......弟子先前在万方楼看了一天书,回来时心血来潮,便去周天院练了会儿刀。”

季轩也提出了疑惑:“寻师弟不是说现在还不能练功吗?”

胡往之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将《六合诀》的事情告诉他们,可是想到阁主正把着自己的脉,怕是想瞒也瞒不住。

但转念又想到那位老前辈神出鬼没的本事,要是随意告知,就算自己躲在凌云阁里,以那老前辈的实力怕不是分分钟就能清理门户。

这种时候决不能说假话,但也不能把话说全。

“寻师兄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们走后他教了我不少东西,还特地帮我想了个法子。”

说着,胡往之将先前寻建若与他说的办法以及自己如何修炼的过程连删带剪,含糊其辞的复述了一遍。

而深知各类武学要点的沈怜心这话就觉着离谱,而且现在胡往之的状态,她总感觉自己在哪儿见过。

“就这?如此说来你已经成功了?”

“恩,现在体内气劲已经能做到阴阳平衡了,而且《泽身术》的缘故,体内的寒毒也消化的差不多了。见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想着能不能先练下《北风刀》里的招式。”

“师弟此番际遇当真是否极泰来。”

听闻胡往之这般机遇,季轩自然欣喜,心中的愧疚也少了几分。

而沈怜心越咂摸,越觉得刚刚这话里面疑点重重。

但不待她多想,白笙这个做阁主的倒是先骂了起来。

“毛毛躁躁,自以为是地瞎折腾,连医嘱都不听是吧!得亏是这次运气好,要不然死的都不知道!要死也死远点,死这里还要毁我「凌云阁」的招牌。”

胡往之见有台阶下,也是连忙认错:“阁主教训的是,是弟子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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