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帮小友这一回也算是还了当年的恩。”

伴着一声短叹,道人的身形也隐没在了雨夜之中。

“故人遗福泽,天下劫未消,往后的路可不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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稠山上一处岩洞内篝火晦暗,仇娄倚着阔刀瘫坐在一口木箱之上喘着粗气。

与他同行的教众只余下了寥寥二人守在洞口。

一旁那件被捅出了几个窟窿的血衣亦是方才那场大战的见证者。

细小的伤口遍布全身,已经开始结痂,体无完肤用在他身上都算不上是个形容,只是在陈述现状。

一身充盈饱满的血肉此时就像缩水了一般,原本魁梧的身形骤然小了一大圈。

面庞上也是皮肉皱起,若不是须发仍黑,看上去如同一位垂暮之人。

“「良家子」江南道令使荀若白求见。”

大雨滂沱中,荀若白闲庭信步,款款而来,周身散出的无形气劲撑起一方无形的罩子将雨水隔绝,使得身上未曾沾染半分湿气。

两名教徒虽自知实力不济,但仍试图拦人。

荀若白止步于洞口,并未强冲,直到仇娄示意放行。

看到眼下仇娄的模样,荀若白脸上亦是盈盈一笑:“仇将军,多年不见,倒还是英武依旧。”

“丫头,跟着杨辰那小子这么多年,光练了这一嘴尖牙利齿?”

“将军若是想考我武艺,眼下怕是不合时宜。”

说着,荀若白悄无声息地放下一罐膏药。

“怎么,他让你来就是为了落井下石?”

仇娄接过膏药,没做任何怀疑便擦在了伤口上,「良家子」虽说替狗皇帝干事,但还不至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将军说笑,大帅得知您此番举动,特地吩咐我替他向您道声谢谢。”

“他谢我?怎么,是觉得我在岭南给他造的麻烦不够大吗?”

荀若白微微摇头:“自然不是为了这个,他要谢的是您替他除了那钟丘山。若是由他亲自下令除之,来日可就无颜去见黄泉之下的洛川侯了。”

“他如今仍为李氏效命,那我与他早晚也是兵戎相见,届时他若肯弃暗投明,倒该是我要谢谢他了。”

“将军这话就不对了,明明是您在暗,我们在明,不是吗?”

仇娄眼角一抽,懒得做口舌之争:“我不管那小子在想些什么,碍着我的人都得死。”

“将军放心,来日自有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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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之中,胡往之早已听不清周遭的声响,眼前是一片空白,辨不清东南西北。

他只能凭着本能一步一个脚印地向着家的方向走去,恍惚间却听得四周中响起一道空灵的人声,而后在他的跟前显出一道漆黑的影子。

影子:【啧,这居然还是个活人?奶奶的,那臭老道真是作孽,竟舍得用本源气劲吊住你这条命。可惜了这具肉身。】

胡往之:【你......是谁?】

影子:【呵,我是谁?我可是大名鼎鼎的......谁来着?】

胡往之:【我......得回去,要来......不及了!】

影子:【小子,活着不好吗?】

胡往之不语,依旧径直向前。

黑影看着少年踩着自己走入不远处的那幅破败景象,兀自言语,露出几分狡黠。

【也好,你不死,我怎么活?】

......

是夜,少年归家,带着满身的泥腥和伤痛。

眼前的空白开始渐渐染上颜色。

只是那色彩之中显现出的是火光绯然,院落破败,土屋残毁。

那裹着血水的雨缓缓渗入大地,待到天明时不会留下踪迹,酝酿出的只有人心中的愁与恨。

胡往之看着地上躺着那一颗颗面目全非的头颅和残肢断臂。

他终究还是晚了。

就连至亲之人的最后一面,他都没能见到。

颜轻雪立于雨中,见有来者,立刻收起了那瓶毁尸灭迹的毒水,短剑隐隐出鞘。

火光映照,她认出了来者,漠然眉眼间闪过一丝不忍。

“怎么是你?”

可少女的诧异惊呼并未引起胡往之的注意。

冰冷的雨水浇不灭升腾的怒火。

他只觉身上的痛楚顷刻间烟消云散,体内原本如「潺流」般的气劲骤然翻涌,宛如「河海」奔流,在周身带起的朦胧雾气,缠上了他手中的那柄长刀。

雨水坠落其上,骤然凝作冰砾。

胡往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自己这具身体还能撑多久。

他的心中唯有二字:

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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