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幺都没有听完那人的话,便一个猛子扎进了海里。虽然他不是完全不会水,但撞击水面的痛感还是让他有些发懵。他感到一只有着粗糙坚硬皮肤的强壮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脖子,拉着自己往海上游。

出了水面后,由盆中另一人拉着自己先上了船,那女人才跟着上来。

缓了缓神后,林幺看清了盆中两人的样貌。同他说话的是个健壮的女人,三十岁上下,皮肤黝黑、褐色的双目非常明亮,穿着无袖的麻布衣服。另外一位是个年过六旬的老人,皮肤比那女人还要黑上不少,神情有些严肃。

“你真不是野人啊?”那女人再次问道。

林幺对上了她好奇的眼神,奋力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那儿?还搞成了这幅埋汰样儿。”那女人的圆脸挂上了藏不住的笑意,林幺反倒觉得有些亲切,便伸手指了指天上。

“啥?你是搁天上掉下来的?”那女人的笑意变成了真正的嘲笑。

林幺再次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你跟我说道说道,天上那神人仙人都长啥样?”

不等回答,那女人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头,恍然大悟般说道:

“忘了,你是个哑巴!”说这句话时,女人倒没有什么嘲笑的意思。

“划船吧,先带回去。”那老人开口了,是对女人说的,声音低沉,果然有几分严肃,与他的面相如出一辙。

林幺有些局促的坐在木盆一角,望着渐渐远离自己而去的小岛。他心里的困惑并不比那好奇的女人更少,譬如那拽着自己上升又拽着自己下坠的石块,怎么就变成了一座长满青苔的石岛呢,立在海里仿佛已经存在在那里许多年,以至于渔民对此毫不意外。

他没法问,只好憋在心里,随着这两个友好的渔民往大陆上去了。

大木盆的形状像织布用的纺锤,中间是空的,人可以坐在里面。那木棍也并非是木棍,一端是木棍,另一端是木板,两者组合起来才能在拨动水面,就像鸭子的扁平脚掌。

“没见过?这是船,这是桨。不认识啦?难不成你真是搁天上来的。”那好奇的女子又在跟林幺讲话。

原来这大木盆叫船,棍和板的结合叫桨,这就是传说中海边上的人可以用来漂浮在海面上的东西。他听过船,但从未见过。前些年收粮食的商人说过,幽州府和南方之间有一条运河,河上运货的就是船。

林幺向那女人露出一个微笑,并伸出大拇指向前扣了扣,这是他发明的“谢谢”,平常用在跟家人的沟通中。

木船十分接近大陆时,林幺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好像听到了某种极恐怖的远古动物的沉闷至极的叫声,像是因痛苦产生的哀嚎。伴随着这声音的,还有同样粗重沉闷的喘息声。

熟悉的恐惧再次爬上心头,林幺有些慌乱,警觉地向四周张望。周围除了蓝色海与蓝色的天,仍旧什么都没有,林幺方才所在的那座岛也静静地立在远处。

“你咋了,被啥吓着了?”女人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才让林幺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岸边,那女人已经站在岸上,伸着手要拉他上岸。

向她摇了摇头,林幺伸手抓住了那女人的手,也上了岸。

岸上仍然能听到那宏大的哀嚎与喘息声,林幺一边跟着女人往前走,一边观察岸上人的表情,没有什么异常,似乎他们无法察觉到那恐怖的声响。

但那声音是真实存在的,林幺无比确认。

美丽的深蓝色大海中,确实藏着某种极为恐怖的存在。和他从岛上向海里凝视时,感受到的恐怖威严感有关。那恐怖威严的存在,正在经受着某种痛苦。

“洗洗吧先,”女人的声音再度划破了林幺的思绪,“这儿有干净的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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