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了不久,再次有巨大的声响传来。这次是沉重厚实的撞击声,像是巨大的山岳在虚空之中相撞。

周围一切的震动翻涌也再度加剧,林幺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身边发生的变化,但却无能为力。他自己的身体没有受到丝毫的伤损,但却连一只手、一根手指也无法控制,密集的土石将他紧紧包围,就像被结结实实地埋在某座山的底下。

掩埋林幺的大山仍旧在剧烈的震动,没多久,林幺感到自己移动的方向发生了变化,前进的方向忽然向上急转。包裹着林幺的土石托举着他不断上升,速度显然比洞穴中横向向前的速度快上不少。

既然死不了,也完全无从反抗,林幺索性不再做什么。就将自己交给这神秘的山洞,且看他要将自己带去哪里。

自打前进的方向由水平变成了垂直于地面,先前的荧光山洞中那种温暖舒适的感觉完全消失,身体和精神在温润气息陶养之下渐渐变强的过程中断了,使不完的体力和脑海中纷飞的想法也都归于沉寂。巨大的轰鸣声也随着上升而渐渐远去。

在这除了土石之外什么也没有的上升通道里,时间又在以无法感受的方式流逝。从那日因蛮兵之乱而逃入河流中,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林幺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林幺只感到记忆中的宁余乡、幽州府开始变得如幻梦泡影般模糊,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吗?他也不再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他只能感受到完全不受自我意志控制的鲜活肉块,附着在唯一自由的意志周围,沉重地拖累着意志,使之不能东游西逛。

只剩下活跃的精神和自由的意志,林幺甚至怀疑自己生来就是寄居于岩石土块的缝隙之间的一道孤孤单单的意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虚无的黑暗幽冥之中,林幺一直是睁着眼的,他忽然又看到了许久之前曾见过的幽幽荧光,正在眼前的反向流动的岩石瀑布间纵横穿梭,恰如那日的幽幽荧光在肌体般的岩壁内部流动穿梭。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地方!!!”林幺终于崩溃了,没了那山洞中温暖气息的催动,他终归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人生的前十六年都在父母的宠爱之下平静安详的度过,短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命运将他抛入了完全未知之地,巨大的反差让他难以承受。虽然嘴巴可以活动,但他仍旧无法说话,只能向眼前的虚无发出凄惨至极的哀嚎。

那荧光游荡在土石之间毫无障碍,仿佛在空中水中般自由,也穿过了林幺的身体。起初,是细如丝线的荧光穿过,将他的意志拉回到对己身的关切上。林幺回想起了儿时生病的经历,此时的感觉恰如针灸,不痛、但可以被感知到。

紧接着是更多流动的荧光在林幺的身体中流动,痛感渐渐扩大。林幺感到那根行医用的银针渐渐长大、渐渐变得柔软,并不止一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林幺对疼痛的感知和忍耐力都经过了洞穴的强化,即便如此,荧光带来的疼痛也很快超过了他能忍耐的极限。

“啊————”

林幺忍不住大声叫喊,喊声被土石吸收,连传入他自己耳朵里的声音都变的闷闷的。他再也无法思考别的事情,巨大的痛感穿过身体的每一寸皮肤,直入心灵的最深处。他想移动身体来躲避这一切,但仍旧无法挪动分毫。这时,连绝望都无法战胜疼痛进入林幺的脑海。

又是许多时间过去,疼痛的感觉不再继续增加,但也没有丝毫减弱。渐渐地,林幺发现自己再度感知到了身体的存在,是巨大的疼痛在提醒他。不过,这也同时意味着林幺逐渐能够适应荧光游动带来的疼痛了。

他努力睁开眼,看到眼前已不是一片漆黑,流动的荧光交织出一张明亮的网。

不!是无数张明亮的网!

可以从荧光的缝隙之间看到漆黑的土石碎块,说明林幺还在那条逆流的土石瀑布之中,只是周遭的荧光大大的增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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