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会对不知道的东西充满无限遐想,渴望和求知欲会支配身体,向着事件中心靠近。穆鹏和卜庆龙越来越熟络,总是欢声笑语,不亦乐乎。穆鹏本应该跟着贾旗学习,现在也不在她身后待着了,他总是站在压转轮的空闲岗位上站着,和卜庆龙聊着天。每个岗位之间都有一个小型传送带,小到只有10厘米宽,正常运行速度很慢。前一个人完成自己的工序后就把配件放在传送带上,下一个人以此继续操作,完成本工序内容,然后继续放到传送带上。第一个岗位和第二个岗位之间的传送带最长,比二三岗和三四岗足足多出一倍。谁干的快了就会过来压转轮,机器右边儿放着未压装的转轮,左边儿是压好的,它们分别放在两个大铁盒子里。操作台一次性可以压四个,先是左右手分别拿两个放进对应的凹槽里,然后左右手再分别拿两个内轴,放在转轮中间部分,方向要一致,检查平面上没有遗落的内轴后,把手收回来,踩下踏板。踏板连通电源,压缩空气从导管传至上压板的气缸内,气缸动作带动压板快速下压,内轴就被压进转轮里。电源接通是点动的,压板下压后迅速回弹,恢复原来的位置。由于第二个岗位缺人,贾旗被调了过来,其实很近,她只需要向右跨一步就行。这个岗位可以说是四个岗位里最累的,这里需要将转轮和传动机构装进外壳里,确保转动丝滑,不卡涩,再把外壳的盖子盖上。贾旗的经验很足,靠听声音就知道合不合格。这里最常出的问题就是,第一个岗位的卡片没卡好,还有就是没压装的转轮会混进压过的的转轮盒子里,所以安装时不注意就会放进去,安装好转动一下也是为了判断这个问题,没有内轴的转轮在里边儿会咣当。贾旗这边儿完活就会压转轮,她用胳膊推了一下穆鹏说:“这么没眼力见,不知道给师傅让个地方。”穆鹏会心一笑,她终于开口和自己说话了,看来转移注意力这个方法奏效了。她开始教穆鹏怎么去操作,拿出老人固有的姿态,讲的很细,并且告诉穆鹏不要压到手,安全最重要。穆鹏等这一刻很久了,虽然来只有两天时间,干点活总比不干活强,傻站着很累,忙活忙活一天就过去了。穆鹏这回才感觉融入到了这个团体,他开始认认真真地压着转轮,压满了一盒子就赶紧倒入贾旗旁边的零件槽里,接着又是一盒子,直到槽也满了,盒子也满了。贾旗没想到这小子还挺能干,但是槽里放的太满又不方便拿取。她对着穆鹏:“徒弟,你把倒的太多了,我都不好拿了。”穆鹏赶紧过来,看着满满的转轮,他快速转动大脑,那就找个纸箱子,把转轮掏出来一些。这时,他已经盯上了备料区上的一个空箱子,他赶紧从前面绕过去,拿了一个最小的纸箱子。接着他细心的把多余的部分拿了出来,贾旗在旁边直夸徒弟聪明。
随着贾旗和穆鹏的频繁接触,贾旗也是对眼前这个男生另眼相看,她总觉得他身上有种不一样的东西,所以她总试图了解他。随着贾旗耐心的教导,穆鹏很快就掌握了第二个岗位的内容,并且现在已经着手操作,开始会难免很笨拙,贾旗在他下边儿检查一遍,然后再继续自己的工序。张莉渐渐地也和穆鹏熟络起来,她总以小师叔自居。穆鹏没喊过师傅,也没喊过小师叔,但她俩乐此不疲,都很喜欢自己现在的角色。穆鹏和她们聊着天,偶尔不经意会说几个成语,是他无意而为,但是贾旗很是受用,她很喜欢听。或许是自己文化程度低,接触的人群也是如此,而穆鹏带来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像一个知识分子走进了她的生活。反过来对于穆鹏来说,他也是很受用的,贾旗爱听,他也喜欢说,此刻的他很享受被这个女生崇拜的感觉。人越缺少什么,就会伪装什么,以至于在外人眼里看不出端倪,只有内心知道。而且为了掩饰这一部分,往往会矫枉过正,出现反噬。比如越缺少钱的人,就越会注重表面功夫,买几件名牌衣服和鞋子,让别人感觉自己过的很好。因为他们特别敏感,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会在意别人的评价。而且往往他们会仇富,接着会仇穷,最后怨声载道,仇视所有人。贾旗的文化不自信,也用着别的方式掩盖,就像她听到穆鹏说的话很有道理,心里是接受的,但是表面会装作不以为意。这一点儿穆鹏是感同身受的,他也有好多东西被掩埋下来,置于阴冷潮湿的地方,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生活。来了快一个月了,穆鹏都没怎么仔细观察贾旗,她个子和穆鹏一样高,为此俩人还背对背比过。她身材微胖,凹凸有致,正是男人都喜欢的身材,五官很端正,算是个美人,经常穿运动装,上班时头发披散着,工作时会扎起来。她很喜欢喷香水,属于清香型,不刺鼻,穆鹏很喜欢闻。张莉个子比贾旗矮半头,皮肤很白,眼神飘忽不定,心思挺多的。她已经结婚十多年了,还是在上小学。单从外表看,她比实际年龄要小五六岁,她在这个厂子已经十六年了,是正式职工,工资扣除五险一金后也得四千五。后来的员工签的都是第三方合同,福利待遇啥都没有,到手工资也就四千五左右,这是倒班工资。穆鹏所在班组是长白班,所以工资更少一些,四千块钱。单从长白班来看,穆鹏还是比较喜欢的,所以才能很快适应这里的节奏。
王野来岗位几天后,他的师傅就走了,所以他不得不扛起大旗,把所有工作接了起来。他人很灵活,简单的变换原料的摆放位置就提高了很大的效率,他有时有有点笨,让看着傻乎乎的,好像地主家的傻儿子。他自己干完手里的活,约莫着够生产线差用二十分钟,然后就偷偷睡一觉。他的位置正好在一根粗立柱左边,身后是生产线上的设备,左面是他自己用的设备,前面堆满了备件,所以相当隐蔽。领导轻易不会过来,组长总在一号线待着,偶尔才过来。一号线有两个组长,早班一个人,早班一个人,所以他们两个组长谁上白班,谁就负责代管穆鹏这个班组。王野有时无聊了,就走到穆鹏的备料区旁,找穆鹏聊天,慢慢的他和贾旗也熟络起来了,偶尔开个玩笑。王野喜欢在手机上打麻将,贾旗知道了后也想玩,就让他把自己拉进群里。王野就说让穆鹏把她微信推给自己,贾旗装作恍然大悟地说:“你这是啥徒弟啊?连师傅的微信都没加。”说完就示意穆鹏加她,然后穆鹏又把她推给了王野。其实本不用这么麻烦,贾旗和王野直接加微信就可以。这里边儿有贾旗的小心思,她也想用这个机会把穆鹏微信加上。她本来以为穆鹏装深沉,故意不加她微信,后来发现穆鹏根本没有这个意愿加她,于是她就找了借口要打麻将,然后借机说到俩人没有微信的事儿。果然女孩子的心思你别猜,男生习惯简单直接,她们总是兜兜转转。张莉也趁机加了微信,倒不是她也有想法,就是纯纯爱凑热闹。她也挺有意思的,特别能聊八卦,贾旗和她不谋而合,在不受外人打扰的情况下,可以说一整天。男人聊到女人,基本上就是身材怎么样,长的好不好看,胸大不大。女人聊到男人,更关注的是故事,他有没有对象,和谁走的比较近,家里有没有钱。所以男人要和女人长久的相处,必须学会听故事,并且参与进去。女人要想和男人长久的相处,必须保持自己的身材,打扮精致的脸蛋,隆胸就不必了,因为总有比你大的,男人的那一部分目光永远不会完全属于你。女人看男人也会对身材和长相格外关注,如果有倒三角的肌肉更是会让人垂涎欲滴。
随着穆鹏和贾旗相处的越来越好,徒弟这个称呼也被随之而来的“爱徒”取而代之。这个称呼穆鹏没回应,也没在意,内心觉得还是很舒服,有一种特有的亲近感。贾旗平时喜欢带一些好吃的来到厂子,休息的时候就会拿出来吃,穆鹏总是被投喂。起初穆鹏腼腆推脱不要,认为吃女孩子的东西难为情,结果贾旗一点不客气,硬生生把打开的零食塞进穆鹏的嘴边儿。她还得意地说着:“你嘴沾过了,我没法吃了。”穆鹏只好吃了下去,味道真好吃,确实挺香。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从零时开始,变成水果,穆鹏吃几个表示够了,贾旗把葡萄一个一个递进他的嘴里。这一瞬间,穆鹏的害羞没了,有种莫名的幸福感。生产线外有一个大桌子,周围有二十多把椅子,是给员工休息用的。穆鹏和贾旗挨着,贾旗和张莉挨着,卜庆龙做的很远。穆鹏被投喂的画面不仅被桌子旁没睡觉的人看到了,也被出去抽烟的人看到了。穆鹏也没在意,贾旗有时趴在桌子上睡觉,有时蜷着腿缩在椅子上睡觉,穆鹏在一旁玩着手机。贾旗有时把他的衣服披在身上,有时不说,想让穆鹏给她披上,但穆鹏意识不到,她也不明说。她是属于那种人,我喜欢你会对你很好,但是从来不会主动说我爱你,她会等你来说,这样她会享受那种被举高的感觉。
有一次午饭后,贾旗硬拉着穆鹏去散步,张莉也一起过去了。树枝上挂满绿叶,迎着夏日的热风,左右摇摆。树下的百花正在争奇斗艳,势必要在这个夏日一展芳华,它们短暂的一生不过百天,但是激情永不落后。这条路很少有人走过,人们最常去的是另一侧的吸烟室。贾旗站在花丛让穆鹏给她拍照,她看了看照片很不满意,于是让穆鹏蹲在花丛旁,给他照了一张。看着照片,嘴里不断地说:“我爱徒真帅气。”此时她心里冒出一个想法,于是趁穆鹏没注意,把口红打开,涂在了穆鹏的嘴唇上,并且让穆鹏不要动。穆鹏听了贾旗的话,真是没反抗,任由他面前这个小女生玩耍。她涂抹完不让穆鹏擦掉,迅速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并且威胁穆鹏说:“以后要是不听我的话,这张照片恐怕就要公之于众了。”说完拿着口红在自己的嘴唇上涂抹着,张莉提醒她,刚刚给穆鹏抹过,她假装忘记了。实际上这是她有意为之,就是变相的想和穆鹏有亲密接触。贾旗掏出纸巾递给穆鹏,告诉他擦掉吧,穆鹏开始反复擦着,还是没法完全擦掉。接着几个人抄小道回厂房,穆鹏走到厕所旁边的水池旁,反复冲洗口红印,最终还是无法全部擦掉,但不仔细看基本看不出来了。
贾旗带的东西越来越来越家常了,现在开始带蘸酱菜和自己早早起来做的鸡蛋酱。中午吃饭的时侯,穆鹏拎着菜径直走到水龙头边儿,开始细心的洗菜,生菜最好洗,苦苣差一点儿,香菜最难洗,要每一根都洗到。贾旗打好了饭,看到穆鹏还没洗完,就走了过来,穆鹏和她挤在一个水龙头旁,贾旗在上边,他在下边。都洗完了后,穆鹏端着盆跟着贾旗身后,贾旗回过头来,把手上的水珠都弹到了穆鹏的脸上。穆鹏准备用脚踢她的屁股,她先是用手挡住,然后又把手拿开了,眼神传递出:你可不敢踢,借你俩胆。要是穆鹏真踢了,估计他也得害羞,有一瞬间她闪过一丝这样的想法。穆鹏自然不用真踢她,用动作装装样子罢了。这顿饭他吃的最是满足,两个美女坐在眼前,又有蘸酱菜,还有贾旗特意做的鸡蛋酱,每一样都刺激人的味蕾,让人食欲大发。穆鹏总是和她们俩一起吃饭,男同事羡慕不已,转而说话就冷嘲热讽的。穆鹏也觉得这样不好,总有闲言碎语,要是真和贾旗处对象还好,然而并没有,这种情况下再听到这样的闲言碎语就不好了。所以好几天穆鹏没和她们一起吃了,他和王野坐在一起,连王野都说:“大哥,你是不是跟我旗姐处对象了?”穆鹏赶紧否认,但是王野也不信,他总看到穆鹏盯着手机傻笑,上面是贾旗刚刚给他发的消息。这个蘸酱菜是贾旗特意准备的,就是要找个由头,把穆鹏叫到自己跟前一起吃饭。穆鹏虽然没看出她的心思,但是也就不扭扭捏捏了,彻底放轻松,欣然和他们在一块儿。
贾旗依旧很喜欢听穆鹏说成语或者一些高深的知识,虽然不懂,但听着比较愉悦。他俩的相处让彼此很放松,贾旗很喜欢讲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她天真烂漫的童年正是穆鹏所期盼的,所以每次他都听的津津有味儿。她有一个姐姐,嫁给了同村的一个男生。她父亲对男生的条件不太满意,坚决让她们分开。她姐姐也是个性十足,硬是怀孕了,迫使老头同意。这个方法果然奏效了,老头很无奈,原本是想要闺女嫁的好一点儿,这才反对,现在木已成舟,只能成全这对情比金坚的鸳鸯,随后就为她们举行了婚礼。因为有了一次经验,所以老头总告诫贾旗要好好挑选对象,要为一生负责。在家里,老头对她的宠爱远远胜于她的姐姐,她小时候经常坐在老头的脖子上出去溜达,这是属于她独有的宠爱。她从小就坚持不服就干的理念,所以姨家的孩子都臣服于她的暴力之下。每次到姥姥家聚会的时候,表弟表妹都会变的特别老实。如果有谁要惹事儿,等到判官到了,就会拳脚相向。她自小养成的高傲一直延续到今天,一般的男生入不了她的法眼,而且她喜欢征服别人的感觉,尤其是男生,会有一种成就感。客观来说,单从颜值来说,很多男生都会对她一见钟情。她很会打扮,但从不明妆艳抹,有种女人的风情,恰似女王。他是班组里的一个小胖子的暗恋对象,他很痴迷,又害羞,在一个班组快半年了,俩人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所以说一个不自信的人,会失去额外获得的机会,也会失去本应该属于自己的机会。贾旗和穆鹏聊到学历,聊到大学生活,她很确定地说:“爱徒,你在大学一定有很多女生喜欢你吧?”穆鹏笑着说:“不多不多,也就四五个吧。”贾旗脸色瞬间就不好了,然后故作镇定,继续说:“你长这么精神,还有才华,是我我也喜欢你。”看似她不经意地说了这句话,实则是她此刻内心的写照。从这一刻开始,穆鹏的人生节奏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只不过他还没意识到。男人被女生崇拜,这无形中让男生感到,要时刻努力表现自己,来提升女人的崇拜感。穆鹏亦是如此,他心血来潮,突然想买一本书,一本可以迅速提升内涵的书,这样他就可以再在贾旗旁边儿装模作样,不经意的展露才华。他在网上搜索到麦田里的守望者,这本书是短视频里的书友极力推荐的,作者是外国人。穆鹏毫不犹豫的买了一本,地址填写的是厂子,他特意要让贾旗看看,顺便接受来自于她的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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