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并不难,但也不能保证完全没有意外发生。毕竟这和越过一个瑚州海峡不可同日而语。

“放心,宁远毕业考核的成绩就不错。跟在他后面走就是了,轻车熟路。”

乔银旁边,一位道人正与他谈心。正是郎先生。

郎先生乃是祁云伟的幕僚,如今却派到了乔银身边监考,可见洋务衙门对他的栽培程度。

看着这位老前辈,乔银也感觉很安心。只说道:“越是这样,我压力越大啊。”

郎先生笑道:“这次出海考核,总体航线是有点长。最好从一开始就放松下来,养精蓄锐,不然时间一久就会支撑不住。”

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乘风号,“就方皓那个德性,最要不得!不闹哗变就万幸了。”

“多谢,我一定注意。”

乔银听了,觉得很有道理。

赶紧吐纳几下,平复了自己兴奋的心情,为后面漫长的旅程做好准备。

和郎先生一同出了船长室,乔银看见舱门外崩得笔直的水兵,微微说道:“别弄得这么累,不缺岗就行。”

水兵听了,也心领神会。整个人一下松懈了许多,乔银也笑了笑,不再给人压力。

“郎先生,这廉州港口也经营得不错啊?幕后主持的一定是位大能。”

看着渐行远去的廉州海港,乔银也感受到了许多不一样的地方,对不同的经营模式也有很大的兴趣。

郎先生笑了笑:“幕后这位大能,正是当朝骆大学士!官督商办,也是他最早提出来的。”

“果然,我就猜到是他。”

乔银听了,感觉很是欣慰,“官办衙门,效率是有,但行政容易僵化。商办又过于逐利,加之无名无分,很多项目掣肘过多。这是困扰了大肃几代人的难题。”

郎先生说道:“所以骆大学士的官督商办,理念和传统又有不同。他奉行的是朝庭搭台,商旅唱戏,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先在明面上写清楚。这样商旅就能放心大胆的经营,法无禁止即自由嘛。”

“这还不把那些清流士大夫们给气死?”

得知这个政策,乔银心里乐开了花,“儒家最大的能耐,就是模棱两可,美其名曰‘中庸’!一个案子这么解释也可以,那么解释也行,反正最终解释权都在圣贤嘴里。解释得好不好,就看你孝敬多少了。”

郎先生也笑道:“所以律法写清楚了,大家就能安心做事,把精力都能放在发展上,不用浪费在勾心斗角。只可惜,廉州的腹地还是不及咱们源州。”

“是啊,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靠时间了。”

乔银再回首时,廉州港口已经远到看不真切了。

源州发展得如此之稳,就是因为有泯南一个省作为经济腹地。这样的条件是廉州比不了的。

作为洋务衙门的老人,郎先生知道的东西比宁远还要多。乔银和他交流,也能学到更多的东西,同时也能排遣旅途上的寂寞。

第一天航行注定是新鲜的,但整体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数个时辰过去,舰队已向东南行出了百里开外。身后的大肃海岸也变得模糊起来。

随着主舰传出命令,抛锚驻扎,乔银也吩咐银环号下锚。这一次就显露出银环号的优势了。

因为银环号最小,所以下锚最快,乘风号其次。瑚州号下锚足足用了小半刻钟。

下锚之后,太阳也开始西沉。各艘大舰之上开始生火造饭,一如往常。

“下一过,号!下一过,蒿!……”

不光是郎先生,就连洋务衙门最有名的大厨范师傅,也给分派到银环号上来了。

海员们分期分批排队打饭,情绪都还不错。范师傅的饭未必是做得最好吃的,但无疑是最亲切的。

这让乔银一度产生了错觉,就好像大家依然在洋务衙门一样,丝毫没有离岸的孤寂感。

吃完饭,海员们照例分批到甲板上放风。天黑之后,也分批进了各自的隔舱休息。

看似随意散漫,其实井然有序。

负责留岗的人忠于职守,其他人也得到了很好的休整,每个岗位也没有出任何差池。

相比之下,乘风号就累得多了。方皓这个人精力旺盛,官瘾极大,什么事都要叨叨两句才舒服。

瑚州号则显得老成持重。宁远是当差的时候严肃,下差的时候随意,典型的松持有度。

这些风格,也不能说哪一样最好。

在海上,一艘大舰就是一个小部落,几艘大舰就是一个小联盟。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文化习俗,部落们在战略上统一,但生活上彼此独立。

宁远可以在军事上命令乔银干任何事,在生活上却无权,也没有精力干涉银环号的生活。

这样的政治生态,是经过无数海员哗变之后,为了适应远洋的而诞生的。

就是乔银,也听从了郎先生的建议。海员们当差的时候不懈怠就行,下差后随意活动。

哪怕他一惯看不顺眼的打牌,赌博,讲段子,也开始说服自己习以为常。起码做到无视。

所以方皓在乘风号上折腾,宁远也懒得干涉。除非发生哗变,他才会命令乔银一起镇压。

万中有幸,任何一艘船都没有发生哗变。当然这只是试航第一天而已。

次日天明,又是一个大晴天。

舰队拔锚起航,再向东行进,此时才算正式开启了洋务学堂的出师考核。

春分过后,大肃从北到南迎来春季。南洋受季风和暖流影响,春季来得特别明显。

湿暖的海风将风帆迎起,牵引船队破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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