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稍稍站定,便有一人在十二三个护卫的簇拥之下走上前来:“可是尔等在此生事?”

此人三十岁出头的样子,操着一口陕西方言,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一看就不好对付。

宋十一也跑了过来,捂着被扇得青肿的脸,向那位将军告状:“就是他们!抢了那姑娘,还打了我,将军可不能饶了他们!”

听了这话,赵承成脑中一个激灵。

自古以来,做下三滥生意的,必然会有一顶上三路的保护伞。

这队官军、这位将军,应该就是宋十一的后台,是闻讯过来帮忙的。

对官家人,就不兴用对付地痞流氓的那一套了。

赵承成拱手道:“这位将军,我等也不是外人。是替漕运总督府办差的。这一回,确是那宋十一不讲道理,抢了本村的姑娘。还请将军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总督史相公面上……”

“哼!小小一个草民,还敢口出狂言!”那将军冷笑一声,“拿史可法来压我?知道我是谁吗?”

宋十一立即捧哏:“这位是徐州总兵李将军!”

李将军?徐州总兵?

李成栋!

赵承成倒吸了口冷气:原来自己招惹了这么个人物。

可徐州总部手握兵权、位高权重,又怎么会来掺和人市里的纠纷呢?

赵承成顾不得细想其中的原委了,因为他知道,李成栋绝非善类。

历史上,此人本是义军出身,不久就受了朝廷招安,明亡以后很快投降了满清,最后却又反正抗清,成了明廷的忠臣孝子……

几家饭吃了个够!

更有传言,他是“嘉定三屠”的参与者,甚至是主使者……

面对这种反复无常之人,只能对抗,而不能示弱。

否则落到他手里,随手一个阴招,就能不声不响玩死你。

于是赵承成赶忙招来余庆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又拍了拍他的后背:“懂了吗?快去,用跑的!”

余庆祥心领神会,立即乘乱溜走,办事去了。

而赵承成这边,则还要同李成栋针锋相对。

只听他深吸口气,朗声说道:“史总督崖岸高峻、刚正不阿,遇到这种事情不会坐视不管。况且他是东林骨干,门生、故交、同年、笔友甚多,就怕他们群起而攻之,李总兵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吧……”

此言不虚。

徐州、江南一带,本就是东林党人的大本营,势力极大。

哪怕是李成栋,若是被这群“文化流氓”盯上了,那么徐州总兵的位子,他一天也坐不稳。

李成栋原以为赵承成不过是逃难来的流民,没有根基、没有背景,可以随意揉搓。

却不料从他嘴里,居然把史可法的底色给亮了出来,甚至连朝廷党争的内幕,都是这样的洞若观火。

这个赵承成到底是何方神圣?

果真是史可法的眼线?不像,东林党人以清高自诩,从来不会结交三教九流的人物;

是京城派下来的锦衣卫?也不像,京师来人无非是吃拿卡要,又怎么会到人市里来?

难道真的遇到了硬茬子,只能放他们走了?

不行!

要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连这伙流民都收拾不了,那李成栋这个徐州总兵也就甭当了。

此刻,李成栋杀心已起——不管你到底是谁,只要断了气,成了一摊死肉,那就没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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