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既然来到我钦州为官,你可对此地有所了解么?”
邵文沧手里拿着一只白玉蟠龙镇纸,细细把玩着慢条斯理说道。
陆鹏拱手道:“请邵兄指点。”
邵文沧笑了笑,抬起眼眸,露出些许感叹的表情:“我钦州地处大宋边界,既无丰富物产,也没有地利之便,西南更与安南国毗邻,可以说穷困疲弊之极。因此,历来国朝便少有官员愿来此赴任,更多的是被贬谪乃至流放至此的,一个个俱是失意之人。”
陆鹏捧着茶杯,不禁想起杜家兄弟等人,正是被流放到此的。
邵文沧接着道:“若单只如此倒也罢了,数十年前此地更发生了一桩离奇公案,导致本地百姓士民俱对官府离心。这案子老弟若有兴趣,到县衙后自可寻公文来看,为兄不在此赘述。”
“总之这钦州本就是历来的贬谪之地,而在十多年前,蒙虏灭大理之后,发兵安南,安南国献表降伏,此地更是顿成凶险危地,很多人都担忧蒙虏会借安南由此来攻。到了这时,朝廷官员若不是逼不得已,谁肯来此地做官?”
陆鹏听得发怔,他顿时明白邵文沧此前那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这陆明风一个堂堂一甲进士,正常情况下可以说是前程极为远大,却被发落到这种地方当一个小小知县,可见在朝中是极受排挤的了。
而那位黄知州的病,显然也是故意诈病。朝廷不委派其他官员,也正是因为人人都不愿来此?这宋朝的吏治竟然败坏到这地步了么?
邵文沧看着他的神情,却是摇头道:“黄知州却也是无可奈何,他便硬留在此,也不过是一个提线傀儡罢了。”
他沉吟了一下,向陆鹏问道:“老弟可知道本朝官场中所谓的‘龙虎斗’么?”
陆鹏摇了摇头,邵文沧叹道:“国朝历来地方官员任职大都只在数年,甚至有一年辗转六七处的先例。而地方吏员却多是本地人,耕耘既久,任职又长,更彼此勾结成党,交连深厚。因此常常便有上官到任后,第一件事便是要与当地吏党斗一斗。若是有本事有来头,能降伏得住,这任期便是风和雨顺,否则便事事难行。如此种种,亦因地而论,便利繁华之地便好一些,穷恶偏僻之所更难几分。而老弟你想想我等这钦州,本就是最偏僻险恶之地,更加之因先前所说那公案,士民皆恶上官,这吏党之祸该有多深重?”
陆鹏听着便明白过来,邵文沧终于是说到正题上来了。
这之前一直以豪爽形象示人的中年人此时却是露出几分沉痛和激动来,向陆鹏道:“明风老弟,知州黄为伦称病远避,通判晏长都龟缩不出,这州县大权,竟然全数落于一介老吏之手,这不是我大宋的耻辱吗?”
你大宋的耻辱不应该是靖康之耻吗?之后还有崖山呢!
陆鹏心里吐槽,嘴里自然不会说出来,也装出忿然之色,肃容道:“此人是谁?”
邵文沧下意识地先向四周看去,随即才压低了些声音:“这老吏名叫谢宗白,他有兄弟四个,在钦州地方堪称一霸。此人只是州府厅首刀笔老吏,手腕却是极其阴险狠毒,加上党羽众多,可说是一手遮天。”
陆鹏听得七七八八,心里便已明白了几分。
邵文沧将手里的白玉镇纸放下,端起茶杯慨叹道:“明风老弟,为兄这小小的一个参军,在州府里位置着实尴尬。是以眼看着此人篡窃权柄,横行霸道,竟是无能为力,惭愧之极。好在如今你来了,也只有老弟你能力肃妖邪,将这老吏斗倒,使我钦州官道重得安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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