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佳节倍思亲。除夕之夜,凡是有中国血统的人在这一天都会和家人聚在一起。我懒洋洋地趴在炕上,看着老张头准备年夜饭。脑子里想着已不可能再见的家人,泪水溢出了眼眶。

老张头不知错了哪根筋,年夜饭居然准备了两套碗筷。我默默地看着他,也许他又想起了死去的老伴吧。

我蹲坐在饭桌前,没有丝毫食欲。老张头也不赶我走,自顾自地喝着酒。我呆呆地看着他,朦朦胧胧的,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年迈的老父坐在桌前,温柔的妻子给老父倒酒,可爱的孩子学着电视里的歌星,奶声奶气地唱着,我则坐在桌前,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一双手把我面前的酒杯倒满:“来,咱爷俩喝一杯。”我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双手举杯把酒喝干。

猛然间一片空明,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用两只蹄子捧住酒杯,杯子里已空空如也,心中一颤,杯子掉在了炕上。抬头时发现老张头像被薅了胡子的狐狸看着我,脸上满是奸计得逞的笑容。

“你是人托生的吧。”老张头得意地看着我说。

我点了点头。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张头心肠也算不错了,应该不会拿我出去展览或干点别的什么吧。

老张头见我点头,顿时兴奋起来:“你是坏人?”我摇头。“你是好人?”我想了想,又摇头。老张头摸着下巴:“好人也不是,坏人也不是,你应该算个老实人吧。”我又想了想,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投错了胎?”

我想了想不是,便摇头。

“做了坏事?”点头。“杀人?”摇头。“抢劫?”摇头。“强奸?”我狠狠地摇了几下头。老张头一脸坏笑,又问“偷东西?”,我想了想,应该是吧,就点了点头。

老张头喝了一杯酒,又给我倒了一杯,这次我没有去捧,而是低头含住酒杯,一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偷的东西很值钱?”我摇了摇头。“不太值钱?”我又摇头。“很便宜?”我仍是摇头。“难道你偷的东西很贱,一文不值?”我难过地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偷它?”我悲哀地朝天哼哼了两声。“你是说你很蠢,像猪一样。”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老家伙这么聪明,连着也能猜出来?”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

“哈哈哈!”老张头拍着大腿笑着,丝毫不顾忌我的感觉。老张头笑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我看未必,说自己蠢的人都是聪明人,你一定是为了什么事才偷的。”我看了看他,叼住酒壶,仰头将酒喝光。将酒壶甩在一边,点了点头。

“为了女人?”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老张头一下明白过来:“为了老婆孩子?”我很佩服他的悟性,痛快地点了点头。

“怪事,又不值钱,可却偏又去偷?想不通,想不通。”老张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去抱了一坛子酒,我暗暗苦笑,心道:“等你死了,你就知道了。”

老张头给自己换了一个碗,给我换了一个盆,把酒倒上。端起碗一干到底,我则叼住猪肘子,大口大口地吃着。老张头惊讶地说:“你居然吃猪肉。”我不满地横了他一眼,心道:废话,老子上辈子最爱吃猪肘子,现在好不容易看见,我能不吃?不过,当猪以后似乎越来越馋,尤其是看到有人抢我的东西吃时,恨不得上去拼命,这大概是猪的本性影响的吧。

“我倒忘了,你是人托生的。”老张头又喝了一口酒,长叹了一口气:“唉——,我也想我老婆啊。”说完居然不再问我话,自顾自地磨叨起来,从与他老婆相识开始,什么第一次见面啦,第一次接吻啦,甚至第一次那个啦,老婆身子多白,**多大……唠唠叨叨没完没了,也不知羞。

我一边喝酒,一边吃肉,一边听他磨叨,不时地哼哼两声,算是发表了意见。

喝到后来,一人一猪都有些醉了,老张头把年纪大小、身份的贵贱和种族的不同抛在一边,非要认我做义子,说要让我给他送终。醉醺醺的我居然大点其头。不知过了多久,老张头枕在我肚子上不再出声,我也沉沉的睡去。窗外炮仗的声音震天地响着,却不能把我们从梦中唤醒。

年初一,老张头醒来,虽说喝的酩酊大醉,却偏偏对昨晚的事记得特别清楚,对我一口一个儿子地叫着,弄的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从此老张头对我格外亲热,完全像对人一样对我。不过老张头很是沉稳,从来不对外人说过我的事儿。

我仍然像以前一样,白天练功,晚上听老头叨叨,日子过得倒也快乐。

正月很快过去,随着天气渐暖,我的身体也有了一些变化,牙齿居然又开始生长,就连原本最安静的一部分开始不安分起来,我不由得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老张头看出我的变化,不怀好意的笑着说:“野猪的样子露出来了吧,该把劁猪的请过来了。”我觉得脊梁骨有些发凉,这老头肯定没安好心。

又过了几天,一个满脸胡子的人过来,老张头帮他在院子里搭了一个架子,把我的兄弟们集中到一起关着,老张头与那人抓住一只,捆在架子上。然后那人拿出几把怪模怪样的刀子,在那只猪的下体比划了几下,一刀捅了进去。

看到这些,我忽然明白了劁猪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也是做猪的悲哀吧!有很多事自己是无能为力的,只能听其自然。不过,我可不想当太监。虽然我对兄弟的惨叫无动于衷,但已在偷偷地盘算着脱身之策。

不一会,公的母的都收拾完了,那个劁猪的人指了指我说:“哪只劁不劁?”。我闻言就想夺路而逃。却听老张头笑道:“算了吧,那只留下作种。”我才放下心来。

转眼到了六月,这期间我仍然坚持在水中练功,不仅潜水的时间越来越长,动作也迅速了许多,在水里抓鱼已不在话下,不过我从没把鱼叼上来过。免得让人看见受不了刺激。半年来我的体型大了不少,四颗獠牙两长两短,不安分的冒出唇外。老张头还给我起了一个很合我心意的名字——狼牙。

老黄早已打不过我。老张头也对我多次说过,我和其他的猪不一样,早晚要回山里去。并且拿猎叉试探过我的功夫,开始还凭着狡诈略占上风。过不了多久,就是与老黄一块上,还得在我故意放水的情况下才能勉强支持住。

这天,老张头肚子里馋虫子作祟,忽然想起吃鱼来。却又舍不得去买,实在不知道他留着那么多银子到底给谁花。好在屋子旁边就是湖,湖里自然少不了鱼。老张头便和人借了条小船和渔网,改行做起渔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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