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萨尔不觉拽紧了马鞭。他知道,梅萨所说的丈夫,并不是他。
“我一直在留意穆雅国的消息,上个月,我听说玉昂病了。从你杀了他长兄、又夺走了我,他就病了,这回是病得快死了。丈夫快要死了,心爱的妻子当然要排除万难去见他。”梅萨道。
格萨尔低声道:“所以你假作出使姜国,是为了脱身去穆雅和玉昂团聚?”
梅萨凄然而笑:“我们已经团聚了。离开岭国的当天,我就披上羽衣赶去了穆雅。玉昂一见我,病立刻就好了大半。我们知道,你是不会放过他的,玉昂决定把穆雅彻底交给你,和我一起投奔姜国。他的父王对萨丹王有恩,如今这边土地上,也就只有萨丹王愿意收留我们了。”
她拔出腰刀,双手捧着,跪倒在地,将腰刀高举过头顶:“大王,梅萨是你的子民,如果你要以叛国罪惩处我,就尽管下手。便是玉昂,从决定与我在一起的那一刻起,他也不指望你会宽宥他。可无论怎么样,我都不再是你的妃子,如果你执意要以丈夫的身份带我回去,我宁愿一死也不受这样的屈辱!”
格萨尔的黑瞳中闪过一丝慌乱。仿佛有生以来第一次发觉太阳原来是从西边升起而不是东边,飞鸟是胎生而不是卵生——一切天经地义的定律在他面前被生生打破了。
“你……”战场上无往不利的雄狮王忽然像个怯弱而迷惘的孩子,喃喃道,“你怎么……怎么敢的?”
“怎么不敢的?我们汉人有句话,"君既无情我便休"!”忽有一人接口道。
格萨尔愣了一下,回头,只见不远处的湖石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影子,青衫飘飘,翩然绝尘,正是温娇。温娇于两年前飞升的事虽然瞒着大唐,但在有不少国家供奉伏魔天女的无量高原上根本不是秘密。
尽管她只在天上待了两日,但在人间可从未闲着。不仅信徒求她的心愿凡是不过分的几乎百许百灵,碰见棘手之事,甚至会显圣人间去处理。
梅萨出奔的愿力竟如此之强,把这位天女也给引来了?
格萨尔向她双手合十做礼,以示敬意。梅萨兀自怔在原地,被温娇一抬手,隔空搀起。
“听姜国的信众说,有一支虎狼之师发话要灭掉姜国,姜国好歹举国皈依于我,骤然要遭逢大难,我总得来瞧瞧敌手是何方神圣。”温娇含笑道,“倒没想到个中原委竟是一桩情事。”
所以方才两人的争吵,她都看见了?格萨尔脸一黑:“一些家事,让天女见笑了。待梅萨回国,我自会撤军。”
“家事?”温娇含笑一摇头,“格萨尔,两年不见,你还是这般的目中无人。”
格萨尔顿觉委屈。他哪里目中无人了?跟其他只信奉刀子、烈酒和拳头的高原人相比,他明明一向有礼有节!
温娇读出了他的心声:“骄狂者未必自大,有礼者未必虚怀若谷。你确是这无量高原上难得一见的有礼之人,而这只不过是因为你秉性傲慢,谁都瞧不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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