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非打得他见着自己就躲起来。
二顺子啐了一口,一个县尉的小舅爷也敢这么猖狂,无非仗着做县尉的款!哪天县尉倒了,看你张狂个什么劲!
主仆两个脸上挂彩,气也不虚,趾高气昂的进了书籍铺,书籍铺掌柜的看着这两人不好惹,殷勤伺候,鞍前马后的,一趟又一趟的帮程二爷搬书过来,以便筛选。好歹送走了这个煞星。
两人出了棚北大街,过了桥,就见粉面男子正说的口水四溅,声情并茂,婉转悲伤,
刘兰芝“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下面一群小娘子老娘子俱都哭出声来,边哭边骂,不得好死的老虔婆,都是做女子的,为何逼人如此啊,女子何苦为难女子啊 。
程德青驻足听了一会,想到柳芸娘两手托腮咬着笔头苦苦写作的样子,不由笑了出来,不妨恰被一个小娘子暗暗关注,那小娘子正被程德青的风华迷倒,不想刘兰芝正在投河,这个公子竟然能笑出来。
她当场啐了一口程德青,恶声恶气的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看着兰芝投河而死,竟然能笑出来,黑心肝的,哪个娘子嫁你就是瞎了眼。”
闻言一群小娘子老娘子均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黑心肝的。
二顺子就要冲上去理论理论,程德青喝住,冷冷看了她们一眼,转头走了,二顺子气得骂道,“晦气!”
程德青仍然一派风光霁月,翩翩公子的范儿,出了书场,绕过石板路,正要转道,对面又来一个老先生,踽踽独行。
定睛一瞧,乃是书舍的苏老先生。
主仆两个抖不起来了。
程德青慌忙下马,立在路边,弯腰屈膝,向先生致礼,眉眼恭顺,哪有打架时的张狂。
苏老先生看着这个昔日的得意门生,此刻下巴青紫,昝发凌乱,他的小厮眼歪嘴斜更是不忍直视,料想又是不学无术整日打架斗殴去了,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
程德青听着这恨铁不成钢的叹气声,头皮发麻,心下酸楚,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更不敢抬头看先生了。
“德青,你十四岁考中秀才,乃是钱塘县有名的少年学子,为师甚为你骄傲,你爹也时时感慨祖宗保佑,程家后继有人,那年你突然退学,为师问你原由你也不说,为师料想你定有心结,便也不再逼你,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一年,你如今十七岁了,再也耽误不得了,德青,听为师的一句劝,浪子回头金不换,此时犹未晚也!”
程德青抬头看着先生苦口婆心,两年来不厌其烦,数次劝说,犹如见到已逝的祖父,心内动容,一揖到底,“学生让先生失望了,如今已是悔悟,准备参加明年的府试。”
苏老先生听了他一言,如同大马路上捡了财宝,光棍汉子找到媳妇,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道;
“好,好,好,你有此话为师就放心了,德青,为师信你!”说着说着,苏老先生竟哭了起来。
程德青慌忙跪下,叩首道:“让先生担心是学生的不是。”
苏老先生双手搀扶程德青,开怀笑道:“为师这一辈子已经如此了,为师期盼你举业登科,殿堂奏对”。
程德青送了苏老先生回府,苏老先生中年丧子,晚年丧妻,孑然一身,心灰意冷,便告老还乡,从上京搬到钱塘,在书舍教书,清淡度日。
程德青又打点了一圈苏府伺候的管家婆子,务必精心服侍,否则大棒伺候,撵了卖人。
下人都唯唯诺诺,口中称是,都惧怕这尊大爷,不敢不经心。
主仆两个告辞回府,一路上静默不语,心情沉重,到了门前,程德青方才沉沉吐出压在心上的一口气。
唉!
倘若当年,他不曾意气用事,或许先生头发不会白得这么多。
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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