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灿看着东条明一的肖像画出现在樱庭家长期包租下来的丰阳馆旅店豪华套间中,一时间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信号,但转瞬即逝。
下午出于保护华妍和两个孩子的目的,俞灿跟着日本人上了车,此时手里拿起黑色鸭舌帽,后退一步并没有和樱庭子郎握手,只是微微点头,向樱庭子郎说了句:“感谢两位樱庭先生盛情款待,但我并不想在贵处用饭,我已经三年没有和家人一起过年,近一年多没见过长兄长姐了,请让我回家好吗?”
“俞小姐想要换身衣服用餐吗?入乡随俗总是符合礼仪的。”樱庭子郎答非所问,拍手几位捧着华贵和服的女子鱼贯而入。
俞灿看着自己风尘仆仆的黑色学生款中山装,辫子盘起带着鸭舌帽和男孩子并无二致,甚至像极了自己的小哥哥俞昭,俞灿睁着大眼睛问:“我在中国的土地上穿中国的衣服怎么会不符合礼仪,入哪门子乡,又随何处俗呢?两位樱庭先生别拿我开玩笑了,我要告辞了。”绕开跪在自己身前的日本女侍们,抬腿要走。
樱庭子郎威胁地问了句:“俞小姐,你穿的是游轮上闹事学生的校服,我理由相信你是闹事学生的头目,报警逮捕你。”
俞灿挑衅一般勾起嘴角:“就凭我穿着学生装?日式学生校服?这样的衣服你弟弟樱庭木郎也有,你上学时没穿过?欲加之罪!你派人来抓我吧!”
“是了,在上海,俞小姐有什么可怕的?别说在上海,就是在香港、苏州、天津、满洲,俞家杀人放火都能摆平吧?”
俞灿根本没理会这句挑衅,起身要走,樱庭子郎却接着问:“灿小姐,你不想知道令堂真正的消息吗?”
俞灿故作停顿,看了一眼门口日式纸灯上画着的翻着白眼的鱼,想着,东条明一你个老鬼临死不留念想,嘴上说着没什么可教的,可是实际行动却给我织了一张大网,当作期末考试吗?谁是渔夫,谁是鱼饵,谁又是这条翻着白眼的死鱼呢?
大年二十九,最后一趟香港到上海的船,刚下船,几位身穿和服的女士体面的迎接俞灿,还递来是樱庭木郎的信,樱庭木郎在信中说外祖父抱恙,请俞灿医生问诊。
俞灿敏锐地看到不远处有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望向自己,余光又扫到身后不远处带着孩子的女人和装扮成头等舱客人的学生们,以及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中并无熟悉得面孔,金敏贞在电报中说好要来码头接,却不见人影。
为了不让华妍和两个孩子被注意到,俞灿只得和几位和服女士上车。到了丰阳馆,并没见到樱庭木郎的祖父,却莫名其妙地邀请喝茶,到现在也没说出自己想要的信息,俞灿孩子气得盯着樱庭子郎身后的樱庭木郎说:“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或者说追求女孩子的?先是用自己的祖父生病诱骗我?而后再用我母亲做要挟?”
樱庭木郎翕动嘴唇想要说什么,终是没有开口。俞灿不想浪费时间,打算马上就走,又瞥了一眼内室油画里的 “日本老师”一直望着自己,想起来三年前意外听到东条明一的医学心理讲座,讲座中他说过一句话:世界上并没有很多意外,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精心筹划和安排。
俞灿顿了顿,改变要走的想法,之前表明过自己对母亲的故事很在意,就不能不演下去,转身进入丰阳馆老板米田藤男给樱庭家留出的最大内室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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