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一名太监拖着公鸭嗓高声道“吉时已到”,随即便有许多人同时发力将大行皇帝的梓宫抬上灵车,皇帝梓宫不能以常理视之,想要抬棺而行那是极难的,所以要用到灵车。
无数纸钱飞舞,如天降大雪一般飞舞在整个北京城,王公大臣,文武百官都身穿孝衣等候着,准备送这位历史上评价极高的皇帝走最后一程,朱祁镇跟在灵车之后,身后则是大行皇帝神位步行跟随,再后则是文武百官,在一片哀乐声中,排着长长的队伍缓慢前行,好似舍不得这位文治武功具是上上的皇帝离他们而去一般。
这次没有走午门,而是西华门,百姓、官员都在路边跪着,送这位皇帝最后一程。
代替朱祁镇送大行皇帝入葬的是宣宗皇帝亲弟,越王;太皇太后与仁宗皇帝共抚育三子,宣宗皇帝为长,襄王为次,越王为幼;但是可惜的是越王先天不足,刚刚出生之时太医甚至断言,活不过成年,而且身体亏欠过多,怕是一生无嗣,所以太皇太后一直将越王留在京中不让就藩,如今京中与朱祁镇最为亲近的就是这位王叔了,所以哪怕身子极差,越王也要来亲自送一送自己的胞兄的;所以到了宫门口,越王走到朱祁镇身边道“陛下,接下来就由臣来吧,咳咳…咳咳”,因为高平陵之变,所以皇帝一般不被允许出京,哪怕是如此大事,比如太宗皇帝大行入葬,就是宣宗皇帝代替仁宗皇帝,如今新帝年幼自然需要宗室亲近之人代替,而越王就是唯一人选。朱祁镇关心的问道“王叔,您的身体……”越王用手帕捂了捂嘴道“无碍,相比起来,陛下圣体才是最为重要的,江山社稷全在您一人之身,万不可有损。”
朱祁镇听了,点了点头,封建时代,孩子的夭折率高的吓人,朱祁镇是万万不能有事的,否则就是一场天大的风波。
朱祁镇站在那里瞩目着长长的队伍远去,从今后朱祁镇怕是再也无缘再见父皇了,一时间百感交集,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朱祁镇擦了擦眼泪转身向紫禁城走去,内心暗道“父皇,列祖列宗,且看着,我必将大明带往极盛,我必让大明风华再启!我必让父皇之言实现,日月山河还在,大明江山永存!!”
说实话,历史上的明英宗的确不是好人,宠信宦官王振,甚至“以父视之”,为了他甚至是毁掉了太祖所立“内侍不得干政”的铁牌,更是听从王振一个门外汉,带着京营精锐对也先飞龙骑脸,玩了一把俩王带俩二梭哈还输了,搞了一出历史少有的皇帝被俘的土木堡事变,夺门之变后,不让朱祁钰进皇陵,成了大明第二个没有皇陵的皇帝,更是杀了于谦,史载“天下冤之”,治国水平更不怎么样,天顺年间刘六刘七造反竟然因为没钱让这股流民流窜大半个中国,更是创造了中国最后一个成语流里流气。驾崩后历史对他治下的大明王朝给出的评价是“华夏有倾覆之忧”,留下一堆烂摊子让自己的儿子明宪宗收拾了一辈子,而明宪宗驾崩的时候历史评价是“几复仁宣,天下有中兴之望”,可想而知这位历史上的明英宗究竟是个什么鬼样子了,真的是上对不起列祖列宗,下对不起子子孙孙的典型代表了。而他唯一对得起祖宗的事就是临死之前亲口下令,废除人殉,这才勉强让士大夫阶级认了他的“英”字庙号。
但是现在不同了,一切都改变了,废除人殉是宣宗皇帝德政,是宣宗皇帝一生不能说没有缺点,但是以他的一生功绩来说其实不需要这样的德政来点缀的,不过这也算是朱祁镇的一点孝心吧,毕竟与真正的朱祁镇互换灵魂了,自然要做些什么的,怎么能够继续走老路?自然是要一点一点进行改变的,而朱祁镇也深信自己定然能够让永乐,仁宣的风华扶摇直上,何必在乎这个呢?
“小爷,太皇太后派人来催了”,说着便将一件大氅披在了朱祁镇身上,朱祁镇这才发觉天已经要黑了,赶紧裹了裹大氅道“走吧。”
二月,朱祁镇重孝已除,不过国丧期间禁一切婚嫁,故此京师之中一片安宁,太皇太后说过,罢一切不急之务,政事随宣德旧例,故此,除了宣宗皇帝陵寝还在建造之外,以及各处赈灾,豁免钱粮外,其余大工具都停止。
而且太皇太后全力支持杨士奇,所以内阁权力大增,一切所奏无有不准。更是整顿军队,刷新吏治,各种票拟可谓是无一错漏,这也让朱祁镇深感佩服。
不过今日里有一份题本却掀起了外朝一阵激流,杨士奇奏请《请开经筵疏》,明朝是没有奏折的,只有题本和奏疏,题本需要一级一级通过自己的上司交给通政司,通政司再交给内阁,而交通政司之前各科给事中也会再检查一遍,如无错漏才可上交,而通政司就简单了,直接交给内阁就好,而奏疏就不同了,奏疏必须亲自书写,不得传阅,直入大内,必须保密,而杨士奇这本《请开经筵疏》就是题本。
前文说过,经筵不仅仅是给皇帝讲课那么简单,想想一旦你成为了经筵讲师,那就是帝师啊,那是什么?那是前途的保证,护身的金钟罩,更让人激动的是,一旦成为经筵讲官就意味着你的品德,学识得到了天下认同,最起码是官方的认同,而且更是养望的不二法门,比如后来的武宗皇帝老师杨廷和,翰林出身,更是武宗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担任了武宗的讲官,方正严厉,武宗极为尊敬这位老师,武宗登基后每次偷出皇宫都是杨廷和给揪回来的,别人不换是谁连见都见不到,就比如史载武宗有一次偷跑出去,然后想要偷偷回宫,就询问身边的八虎,杨师傅可休息了?听到了准确的回答这才松了一口气,结果到了宫门口发现杨廷和正在等着呢,吓得立刻吩咐换个门进宫。可是对其他的文官那就变了,不管是谁在旁边念叨武宗就一个态度“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还有就是英宗朝,天顺年间的事情,徐有贞联合石亨曹正淳发动了“夺门之变”后,徐有贞每每以功臣自居,更是觉得自己有大功于皇室,英宗虽然没说什么,可不论怎样这事情算是成为了英宗皇帝心里的一根刺,心里有刺自然就心情不爽,心情不爽就回想办法找人安慰,而经筵讲官就是最近的,于是在翰林院待着很久身居讲官之位一直没有挪窝的于谦的徒弟李贤就被招进皇宫给皇帝讲课了,然后经过一番开导之后英宗皇帝情绪稍好,在李贤临走之时问了一句“卿以为夺门之事作何评价?”说白了就是英宗皇帝心虚了,想问问关于夺门之变官员们怎么个看法,李贤听后深知为老师报仇的机会来了,然后回了一句“戾王无子”,当然了这都是英宗皇帝的想法,这也是李贤敢于说这句话的底气所在,所以皇帝有时候真得喜怒无常,否则一旦被人摸清楚了脾气秉性,那就等着被玩的团团转吧,而能够摸清楚皇帝脾气秉性的,除了常伴皇帝左右的内侍,就是天天见面的内阁大学士,再就是翰林侍讲了,而翰林院侍讲,就是经筵的主讲官,当然了领头的必然是内阁大学士,要不为什么明朝的皇帝都要尊称内阁大学士一声师傅,内廷太监都要叫一声老先生。
还有就是前途保证甚至是历史留名了,比如刚提到的李贤,一句话掀翻徐有贞和石亨曹正淳,后面的杨廷和,再后面明穆宗的老师徐阶高珙张居正,万历皇帝的老师申时行,沈一贯,明熹宗的老师孙承宗。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内阁首辅。文臣顶端。虽说这些人都是后来者,可也证明了,谁当了皇帝的老师,尤其是幼年皇帝的老师,那么前程必然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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