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糯米没听懂,你可以再讲一遍吗?”

小孩糯米团子似的,胖乎乎的小手乖乖放在膝头,跪坐在书案对面,白乎乎一小团。

眼睛又大又圆,头发又黑又软,金色发带扎成个小揪揪,上身微微前倾,发梢就开始轻轻的晃。

金钟云长叹口气,只得再跟她讲一遍。

钟湛湛今年才三岁半,并不知道自己在凌云山脉,是怎样的异类。

她脑子不太灵光,尤其凌云山脉两千多年以来,被青元道尊这一脉牢牢把持,收进门的弟子个个惊才绝艳,跟他们一比,她就更像个笨蛋了。

但她有一点好,做事很有恒心,心也大,不怎么在意旁人的看法,是个专注自身的小孩。

所以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一笑起来,眼里就像晕着星光,两个小酒窝又圆又甜。

她也到了启蒙的年纪,开始学习基础课程。

杂役弟子每天送她去宗门学宫,学不会就逮着先生问,先生烦了她就找同窗。

同窗嫉妒她好运,小小年纪就可以拜入凌云一脉,都不愿搭理她。

她就等回到自家峰头,缠着师父问。

大概老天疼憨人,她对别人的情绪特别敏感,谁真心待她好,谁对她表面功夫,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她总缠着她师父。

师父虽然没什么耐心,但心肠很好。

现在师父要出门办一件很重要的事,她也懂事,乖乖的跟着大师兄回了灵思峰。

大师兄资质好,天赋高,长得还很好,又继承了大师伯独门炼器术,在同辈当中,是首屈一指的优秀弟子,只走在他身边,都让人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虽然她这会儿并不能准确形容自己的心情。

只觉大师兄闪闪发光,像天上的星星,而她灰扑扑的,像只呆呼呼的灵雉,只能蹲在草丛里仰望。

一路上很多人都跟大师兄打招呼,大师兄也一直温和有礼的回应,钟湛湛坐在大师兄飞剑上面,很快就看到了灵思峰山门口的大石头。

这座峰头本是大师伯的道场,大师伯飞升之后,四个师兄师姐相继突破化神。

黑师姐另选了适合练剑的五秀峰落脚,秋师姐还有董师兄婚后也搬出去了,这座峰头就归了大师兄。

钟湛湛刚搬来灵思峰的时候,觉得大师兄很有耐心,对谁都和和气气,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师兄!

每次有香喷喷的漂亮师姐来找他弹琴喝茶练剑之类的,他态度都很好,但他心肠又很硬,经常有师姐哭着离开。

三岁半的钟湛湛一直搞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大人怎么能这么善变呢?

明明之前还谈天说地,开心得不得了,背着她说了几句悄悄话,就气哭了。

难怪鸿瑞师伯上次开大会,站在神龟前辈背上,破口大骂,说什么一代不如一代,这一代是他带过最差劲的一代。

心理素质的确有点差。

有几次,有几位师兄也和大师兄说了悄悄话,不过他们没有哭着离开,而是被大师兄打一顿扔到了山脚下。

都已经那么惨了,大师兄还跟他们说,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钟湛湛本能的感觉到,大师兄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她实在太小,很多事根本想不明白。

魏文心修为进阶太快,收徒又早,杨星晨交游广阔,喜欢和朋友结伴游历,虽然天赋好,修为进展却不算快,再加上收徒也不积极,是以钟湛湛和金钟云虽是师兄们的关系,实则年纪差了足有两千多岁。

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也是正常的。

她不是个喜欢内耗的小孩。

一般来讲,遇到想不通的事,她都是直接问。

于是某次又有人被打得不成人形,被扔到灵思峰山脚下之后,她找到金钟云,问他:

“大师兄,为什么总有人笑嘻嘻的来,哭兮兮的走?还有,大师兄,你为什么要打他?你们刚刚不是还在一起喝茶吗?”

到底是这些人有问题,还是大师兄有问题?

金钟云早慧,又年长,钟湛湛想什么,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就连那一丝戒备,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一时不由语塞,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总不能跟小不点讲,他体质特殊,这些人心思不纯,馋他身子,下贱吧?

所以他只能美化一下:“我只是、只是在拒绝他们的追求……虽然手法比较暴力,但这样比较省事。”

“追求?”

“就是喜欢。”

“被人喜欢多好啊!为什么要拒绝?”

“这种喜欢不是你那种喜欢。好了,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她若是愿意等长大再明白,今天也不会开口问了。

所以她又开始踩脚后跟,追着他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金钟云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这烦人劲儿,直接把人提溜到书房:“你的大字还没写完。”

大人总是这样,有什么事都不喜欢讲清楚,就喜欢打马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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