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您请安。”顾运与两个妹妹一齐给人福了礼,“太太万福。”
袁氏照着又把另外两个夸了几句。
“昨儿的盛况我可听人说了,比往年更厉害呢,估摸着千弥寺的香火也不愁了。”
崔氏跟着笑:“我就说他们住持回头还要酬谢我,我们姑娘这样的人物品格,去扮菩萨,难道还有比她更好的?”
顾运厚着脸皮顶着脑门旁听,不一会儿,袁氏又问:“今年多大了。”
顾运回:“十四。”
“花骨朵一样的好年纪,难为生了这样一副模样坯子,听说是跟着你们老太太身边儿长大的?”
这话不像是问顾运的,顾运也并不好回答。
果然崔氏就是话接了过去,“老太太向来疼爱她们孙辈。”
袁氏回了一句:“也是她们的福气。”
接下来的话大概不适合年轻小姐们听,顾运三个就又被领了出去。
内屋只剩崔氏个袁氏,和几个伺候的。
袁氏方笑:“十四岁,也不小了,说得亲了,我倒喜欢这样,可恨自己没生个女儿。”
崔氏听这话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袁氏自己生有三个嫡子,都是早就娶过亲成了家的,姚府里倒还是几个庶出子,只是都似才名不显。就不说这些个,州牧府怎的就看上九丫头了?
崔氏心里不敢有一点疏忽,不说九丫头是二房的丫头,论不上自己做主,只说大家族里头,儿女的婚事哪个不是多方选择过来看过去,全不似袁氏这样,竟是直白过头了。
且这事透着古怪,袁氏母家那般高门显贵的士族,嫁的夫家亦是姚家这等,姚家门庭虽然不及袁氏显贵,可手中有实权,早几年姚知非就坐上梧州洲牧的位置。顾家是二流世家,且如今在朝为官者除自家老爷是正三品,二房小叔官位并不显,何以就突然论起儿女亲事来?
诸多念头不过在脑中转瞬即逝,崔氏脸上从头到尾带着笑没有定点变化,玩笑似的说道:“夫人可是不知,我们家丫头多呢,她前头还有好几个姐姐,哪里就轮上她了,就不说这个,老太太疼她什么疼得似的,早说过,舍不得这么早就让人出门子,我们也只看着老太太的意思罢。”
这是不声不响把话推了回去,谁都听得明白。
送走袁氏,稍晚些时候,顾孟庆下值回来,二人吃饭时,崔氏当即将此事说了。
顾孟庆眉间一下子皱出几条纹路,他放下筷箸,沉声道:“此时绝不能答应,幸得夫人警醒。梧州因着中山王之故,这几年愈发成不平之地,暗流汹涌。你有所不知,姚大人当年可是得中山王扶持起来的,其中关系不足为外人道,可也能窥得一二。
而眼下正有一件,天子近臣,稽查营指挥司桓肃,年前就被陛下委任去管理平殷的矿产开采之事,谁不知道那矿山原属于梧州,平白被抢去,有人怎能甘心?这里头且有数不清的凶险。那司桓肃心性手段也当真了得,我今日才得到的消息,他以私造倒卖兵器亏空军饷之罪名,缉拿了造办营的营使,眼下人已经押送回京,这等大事,他同洲牧大人连个招呼都没打,僭越职权,在姚大人的地盘,抓了他的人,虽然司桓肃是陛下亲命的稽查指挥使,按理能抓百官,可惜,这到底不是在京城。”
崔氏听了半日,仍旧有不解之处,“我知道老爷因处在州刺史之位上,也并不轻松,可我们家向来不参与那些党政争夺之事,何故又扯上一个九丫头,定要娶她去当儿媳妇?”
顾孟庆与她解惑,说:“你忘了母亲是中州司家出身的了不成?”
崔氏眼皮一跳,“难道与那位指挥使有关系?”
顾孟庆:“正有亲缘。不管姚家和孟家那里是什么打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此婚是绝对不能做的。且你也说了,我这个位置特殊,故而不止姚家,连袁家,都不能结亲。”
崔氏听完,背后都不觉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从前先帝与当今大力推进科举制选拔人才,为的是抗衡瓦解世家的垄断,可观近几年再看,从地方上起来的士子亦是越来越少,科举制竟有颓败没落之势。如今天子对梧州渐渐失权,未料想,这当口,却忽然推出一个出身中州司家的稽查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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