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没有,一个个自己屁股干净不干净且不说,至少他们辖区里乌烟瘴气是事实,奏报上来已是失职,又都有赚头,都捂着呐,哪里还会上奏本,否则陛下早知道了,我们锦衣卫这边也拦不得地方奏报不是!”

“文登那县令可配合?”

“殿下放心,一应物资皆妥帖存放着,但下面来报,那文登县令是个耿直的,上任两年多至今不肯与地方缙绅低头,政令难行,算是个郁郁不得志的,连县衙里的下属都阳奉阴违,若非有我们一通警告,怕是那些物资早叫他们分了赃。”

“呵,本王一点都不担心,你瞧瞧人长生老弟,他连文登县衙门朝哪都不清楚,就敢指使各地县令往那送物资,难道他就不怕肉包子打狗?本王这老弟啊,他是一点都不怕,除非出动卫所,否则一县武力可够他霍霍?吃下去多少,待他到了,怕是要双倍吐出来!”

毛骧不解,

“那殿下您为何不但要警告还安排盯住他们?”

朱棣轻笑,

“毛大人,你搁这跟本王装疯卖傻不是?这么多物资汇集文登,若地方上了奏报父皇会如何?”

毛骧嘴角抽搐,还当您不知道利害关系,苦着脸道,

“臣,唉,这如何是好啊,如今臣已是寝食难安,这颗脑袋怕是随时要叫陛下摘了去!”

朱棣叹了口气,

‘老弟啊,莫怪哥哥,哥哥是真顶不住咯!’

“走吧,也该让父皇知道了。”

……

“曲阜杀脏帮,废孔家三房长子子孙根,赃款40余万,着县令送铜铁粮布等物资20余万两去文登县衙。”

“紫荆关杀屯田校尉,废其家丁20余人。”

“日照杀豪族嫡系数人,废手或足者百余口,开仓放粮,分15万亩土地给百姓,得赃款百万余,县令次子被废脚筋和子孙根,着县令送80万铜铁粮布一应物资去文登县衙。”

“夏河寨山匪9个当家皆被虐杀,匪众死30余人,80余被废手或脚,钱粮不明,皆纷发当地百姓。”

“胶州县令及嫡系皆被杀,妻妾被废手或脚,护院死8人,被废12人;开大牢放归其中23人,并着这些人聚集四野乡民,均分县令家财200余万两。”

“即墨屠三大家族嫡系合计40余人,废手或足者不下200,县丞父子被杀,县令被废左手,小吏死6人,被废19人;逼迫县令办理交割田契于百姓共计40万亩,纷发钱粮无数,着县令押运现银240万两送至文登县衙。”

御书房朱元璋没有感情地读着锦衣卫奏报,下方朱棣与毛骧时刻捕捉朱元璋脸部表情,皆战战兢兢。

读完后,朱元璋将奏报又回看了一遍,呼出一口浊气,将其搁在御案,依旧没有表情。

御书房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朱元璋淡淡发问,

“他只一人,是如何做到的,用了炮?”

两人没等待暴风骤雨,但皇帝越是平静,两人愈发提心吊胆,交换视线,毛骧先开口道,

“回陛下,并没有,用的是一把简陋铁剑。”

“县衙,豪族那些护卫力量也就罢了,紫荆关驻扎着一个卫所,土匪寨百余亡命徒,你确定他一人一剑,再无其他新奇武备傍身?”

毛骧蹙眉,他也有些不自信了,至少他毛骧自认绝无可能做到,皇城里也找不出这般能力的人。

“回陛下,他行事不分日夜,也并无遮掩,所以一路来,幸存者,所见者,包括微臣的众多属下,绝不会看错,除非……除非他能有什么新奇武备是透明的,没人能看见…”

“嘭!”

朱元璋怒拍桌案呵斥,

“混账,你跟咱扯鬼神之说呢?!”

“微臣不敢,那就必然是其武艺出众,远非常人所及。”

朱元璋不搭理毛骧,转而带着戏谑望向朱棣,

“老四啊老四,看来你也是早就知道了他的动向,一直瞒着咱呢,是吧?”

朱棣不语,算是默认了。

“好,好啊!”

“如此大的动静,锦衣卫隐瞒不报,咱的好儿子亦是如此!”

“咱想问问,你们是怎么想的?”

朱棣鼓起勇气道,

“父皇,儿臣以为陆长生惩奸除恶也是为咱大明吏治清明,便有心放任,并无他想。”

“哦?”

朱元璋戏谑道,

“也是,没有他陆长生咱又怎么知道这一处处都糜烂至此了!”

“让天下人都知道,咱这个皇帝有多无能!”

“父皇…”

“陛下…”

“不是么?这才只是走了大半个山东,知县,豪族,山匪,甚至咱的卫所里,唉!咱这大明开国才16年,已是遍地脓疮,没有他陆长生出现,却还能撑两百来年,还真是个奇迹!”

“父皇您切莫悲观,正是才开国,制度还不健全,所以才需要您主道着完善制度,好好治理这天下,才能将咱大明越来越好。新军制中的退役制度能极力保障乡里的吏治清明,如今正在实施,待3年后第一批退役士卒上任地方,这种腐烂现象会有极大的扭转。”

朱棣说的情真意切,

“藩王集团如今发展势头极好,仅盐之一道,天下百姓已经得了利好。”

“民间以南、北车为代表的大量匠造业正在崛起,大明兴旺近在眼前。”

“若您尽快确定好武备生产研究集团事宜,届时战舰蓬勃发展,开海指日可待;到那时也能带动民间船舶制造积极性,更是会有无数财富源源不断从海上赚来。”

“如今大明的富庶势不可挡,剩下就是如何吏治,所以还得在教化与人文制度上下功夫。”

“这一切陆长生其实都已经给咱们规划好了道路。”

“所以他才离开京城,从底层着手而已!”

“不管在哪,他都是不遗余力帮着咱们大明啊,父皇!”

朱元璋又如何不知道这些,若给陆长生评分,50分制老朱会给49分,人家不求任何回报,全身心在帮你大明,可……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怕的就是那个遁去的一!

不曾想此子居然还有那么高的武力,之前一直以为的派遣些人手就能缉拿的想法就此化作泡影。

可若发动军队围剿,岂不是逼着他亮出大炮来造反?

罢了罢了,也只能把造不造反的主动权留在他手里了!

老四是他认可的皇帝,当不至于;至于后面,只要老四在位时把皇位继承制度执行好,想来也能安然无事。

再者,到了那时,大明已经强盛到一定程度,他陆长生也一把年纪了,再想造反哪有那么容易?!

朱元璋长吐出一口浊气,天道都不完整,咱又岂能事事如意?不过该提点的还是要提点,

“老四,那么多物资汇集文登,你就没什么想跟咱说的?”

朱棣见朱元璋与其缓和,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父皇,大概率是为造船做准备,但这个时间不会短,因为铁甲舰的重要一环在于钢板之间的拼接,这个难题他也解决不了,当初陆府留下的一些匠人都在孩儿麾下朝这个方向努力研究中。”

“至于父皇忧心的事,孩儿与毛骧一直在关注着,至少涉及火药的那些资源并无一丝朝那里汇集。”

朱元璋满意点头,

“老四终究还是有分寸的,你未来是要克继大位的,迟早会明白咱的担忧不是没道理的。”

“父皇,孩儿现在也是明白的。”

“我儿大善,可惜你大哥他不理解咱啊!”

说到这,朱元璋又来了精神,

“这般久了,你大哥的动向可掌握了?”

毛骧为这事被痛骂了无数次,如今总算有点眉目,赶紧汇报,

“陛下,刚得到消息,西安秦王封地有探子消息传回,在一处乡野间曾发现游学的队伍,足有数百人,微臣已派人手去查验,不出一月定有回报。”

朱元璋双眸微眯,嘴角带起一丝冷笑,

“老二的封地么,哼,这混账东西,定是在替他大哥打掩护!”

朱棣嘴角抽搐,大哥离家出走,换作是去他之前的封地北平,想来他也会遮掩一二。

二哥,没毛病!

“难怪迟迟没他的踪迹!”

朱元璋继续哼哼,

“倒是选了个好地方,以大明版图的中心开启教化,辐射起来也更快些。”

“确认之后就莫要打搅他行事了,派出人手暗中好生保护。”

“微臣领命!”

“老四,起草两道秘旨,分别给文登县令以及就近的辛汪寨卫所指挥,在无确凿谋反做派的情况下,着他们全力配合陆长生行事,但也别露了痕迹,以为咱又是在监管他。”

“儿臣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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