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欢秦葶这副样子,与外头那群婢子无甚区别。
秦葶不抬眼,老实回话,声音与她眼前的砖石碰在一处,略显闷沉,“七夕前夜,我......”
意识到这样说不妥,忙改口道:“民女在景星门下,周围那些百姓都是这样拜您的。”
这声民女让入了何呈奕的耳,让他很不舒服。
景星门,七夕前夜,一下子让何呈奕想到了什么,“那天你也在景星门?”
他只从小双的口中知晓秦葶同那丁宽来了京城,宫人搜身之时还从她身上发现了那封秦葶托人转给小双的信,亦晓得丁宽对她做了什么,却唯独不知她来过景星门。
“是,民女也在。”她始终保持伏地的姿势,不敢抬眼。
“你既见了朕,为何反而不声不响的离京?你想去哪?”凭他的本事,找到一个区区秦葶不在话下,她知道这几日她过的是何样的颠沛狼狈,如今知晓她在知道自己身份之后,却仍然没有想过要回头,他十分不解。
秦葶不是一直想要过安稳日子吗?为何唾手可得之际她却跑了?宁可混在流民堆里喝掺沙石的粥亦不想法子入宫来?
两个人的对话尴尬又陌生,秦葶酸鼻子回想前不久,她还靠在阿剩的肩膀上说着对未来的期许,此刻她在他面前却连哭一声都不敢。
她咬着唇一言不发,沉默又自二人之间拉扯开来。
“你站起身来。”他终是对秦葶这般姿态忍无可忍,压低了声线说道。
秦葶不敢不从,乖乖从地上爬起身来站直,脸色由红转白,因方才跪地,身后散开的长发有一半滑到了身前,遮了一半的肩膀,整个人看起来瘦弱更甚。
“看着朕。”他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她掀起眼皮,眼中明光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惧色。
正是这一抹惧色,让何呈奕心头升起无名之火,自榻上起身,又似一团积雷的黑云压到秦葶面前,使得秦葶心虚的眨了眨眼,不觉步子朝后退了半步。
“你在怕什么?”他问。
他比秦葶整整高了大半个头,秦葶的发顶只到他鼻尖儿处。
一股凌厉的气势压的秦葶几乎抬不起头,她只好复而将眼皮垂下,摇头。
此刻似怎么回答都不对,干脆就闭口不言,那天黑衣人手上的长刀她仍记得模样,这条命再贱,她亦想留着。
“朕在问你话,”他的耐心似是快用尽了,抬手捏起秦葶的下颚迫使她的视线对上自己的目珠,“说!”
仍是那张俊美的脸,从前那双深邃清澈的眼如今似能吞人的黑渊,若是从前她的阿剩万万不会这般对她的,再一想到七夕前夜,他身旁的那位贵女,秦葶心中委屈与酸痛一起绞着,在她明了自己不配时便没想过朝前探步,她知进退,未敢奢求或妄想,却还是落入这一番田地。
他手底的脸颊微动,秦葶唇角张开,未语泪先流,“过去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更是半个字也不会往外说,求陛下放我一条生路......”
温热的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正落在何呈奕的虎口上,这样的秦葶让他讨厌。
将人放开,他似想到了什么,仰着脸,鸟瞰秦葶,“朕未想杀你。”
“不过你若是不听话,朕也不介意手上再多你一条性命。”
此言她信,传言说他自回朝后便杀了很多人,且先前他在马上下令杀那些叛军时眼都不眨一下的样子,好似就在看旁人屠猪宰羊一般。
被这么一吓,再没眼泪敢流出来,她只轻抿了唇角,连抽泣声也强咽了回去。
“既然来了,朕便送你一个见面礼,你应当会喜欢。”看着秦葶还算乖觉,他的语气一下子缓和下来。
秦葶随着他出门,一路行至园外后山一处空场,此地常日用来蹴鞠或是马球,行至高台,秦葶目光远望,整个园子比她想的还要大,一眼望不到尽头。
何呈奕的脚步停下,转而回身朝跟在后面的秦葶招了招手,她快步跟上前来停在他身侧半臂的距离。
顺着他的目光朝高台下看去,只见左右方各五匹马面朝不同方位,马身上绑了绳子,长绳及地最后都归拢到一个方向,绳子的另一端则系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十匹马间围了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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