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实不喜欢用任何带香味的东西, 包括沐浴露洗发露,也不喜欢在身上留下什么明显的气味。
在厨房里做饭菜时,身上会有一点食物的香, 修剪鲜花插瓶时, 身上会带有淡淡花香, 但他自身没有香味,只是温暖而已。
猝然被衬衫笼罩,靠在了于实肩上的风雪乡, 因为这从未有过的温暖愣住, 下意识更深地埋进了这具身体。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里找到可以躲藏的地方。
在外界看, 风雪乡无疑是“疯”了, 但在他自己的意识里,他只是迷失了。
迷失在这一成不变的迷镜里,被困了许久许久, 不论如何都无法逃脱。
这里除了他没有任何其他的生命,于是时间长了,他的记忆混乱破碎,甚至会忘记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只记得这是一个牢笼,而自己无法跨越深重的淤泥和恐怖的蝴蝶群。
“没事了,我们先回到平台上。”
于实驱赶了那些蝴蝶, 感觉风雪乡从被动靠在身上,到主动抱紧, 把他的肩背都拢住了。
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他大概是太害怕, 连声音都不再发出,只不断用力。
于实擅长下厨, 又会护理,臂力自然是锻炼出来了,力量和他俊秀温柔的脸不太符合。
此刻,他可以抓着风雪乡,将他半拖着离开蝴蝶的范围。
快靠近平台时,那些蝴蝶不再追逐着他们,纷纷落回睡莲叶子中间,又伪装成了随风颤颤的紫色睡莲。
坐回平台上,于实掀开罩在风雪乡头上的衬衫,他仍然一动不动。
“风先生,风九爷……风雪乡?”
只对风雪乡这个称呼有反应的人抬起头,神情还有些迷茫。
于实:“没事了,该放开我了。”
风雪乡放开他,看他平静地把衬衫重新穿上,遮住覆盖了一层薄薄肌肉的胸膛。这是这段时间锻炼的成果。
风雪乡跌坐在平台边缘,干净的衣服下摆和裤子都沾上了淤泥,他茫然地看着身上的淤泥,整个人好像还有些没回过神。
但穿好衣服的于实已经回过头重新看向这片淤泥,忽然挽起袖子往淤泥底下摸去。
“你,在做什么?”风雪乡回过神,双手撑着边缘,往前倾身询问,眼巴巴的。
“刚才走的时候,脚在淤泥里踩到了什么东西,我拿起来看看。”
于实认真地摸索着,没一会儿还真的从淤泥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圆肚子,长柄。将那东西在淤泥之上浅浅的一层水面清洗干净,才显露出真实面目。
——是个蓝色的水瓢。
“这是什么?”感觉自己困在这里很久,但从来没发现淤泥里还有东西的风雪乡好奇问。
“一个水瓢。”于实把水瓢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认这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水瓢,便递给风雪乡。
“你用这个在湖面舀一点水,把身上的淤泥冲一冲吧。”
风雪乡接过水瓢,仍是眼巴巴看他,但于实已经低头继续去摸淤泥了。
他只能试着按照于实的意思,生疏又笨拙地在漆黑的湖面舀水,并时不时看于实一眼,怕他突然消失掉。
于实又从淤泥底下摸出来一个小小的陶瓷花盆,就是种多肉的那种。
他将清洗过的小花盆放在平台边缘,风雪乡立即拿起来看,然后犹豫说:“我好像记得……”
于实:“记得什么?”
“小时候,有人送了我一盆植物,就是用这个花盆种的。”风雪乡发现了什么,语气忽然提高了一点,“你看,这里有个字。”
于实凑过去看了眼,小花盆的底部刻了一个“乡”字,很稚嫩的字体。
风雪乡忽然惊奇地笑起来:“这是我的花盆!”
于实又摸到了什么,长长的杆子被他提起来,这回不用清洗他就能看出来,这是一根抄网,一头是杆子,另一头是网兜,可以用来捞鱼捞水草或者扑蜻蜓。
他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风雪乡身边就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
风雪乡最初在平台上坐着等他,后来忍不住也往下淌:“我也和你一起来找。”
于实直起腰:“你不害怕这些淤泥了?”
刚才那一趟,于实察觉到风雪乡对于平台之外世界的莫名恐惧。
风雪乡犹豫,还是说:“我想和你一起。”
因为在淤泥底下摸东西,于实不知不觉就离开了平台边缘,远离了他,这让风雪乡很不安。
于实感觉他就像个紧跟在鸡妈妈身后的小鸡,走到哪跟到哪,还一定要和他挨得很近。
好不容易冲洗了一半的半身又沾了泥,风雪乡也不在意,从淤泥里拿出什么,就要来问他:“你看,这是什么?”
“我看看。”于实接过洗了洗,说道:“是个发条青蛙玩具。”
风雪乡摆弄那个斑驳的发条青蛙:“好像,有一点点印象……这个能动吗?”
于实试了试:“里面锈住了,应该是动不了了。”
风雪乡过一会儿又喊:“于实,这有个东西!”
他从淤泥里拉出来一截又一截,扯了半天都没完全扯出来,还是于实帮忙才终于全部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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