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月光宛若流光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清冷得如雪山之下的万年玄玉。纷飞的纸钱和枯枝残叶沙沙作响,相互交叠,惊起了无数夜间作息的虫鸟。

微风袅袅而过,摇曳的树影似鬼似魅,隐隐约约传来了极为渗人的哭声。

“你确定是这儿?”

她拿着一把铲子,浑身散发着冷气儿,身上的黑色长袍仿佛已经与夜色融为一体。萦萦发白的面色在月光的映衬下极尽惨白,像个索命的黑无常。

黛眉微蹙,头疼的摸了摸脑门儿。

目标人物已经被埋了?

她可以多烧点纸钱的。

(宿主,你再不搞快点儿,目标人物就真的死了,没听见里面的人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嘛?)

闻言,叶霜君捏紧了手中的铲子。

她真是裂开了。

认命般的开始铲土,渐渐地,一个漆黑巨大的双人棺露了出来。上面隐隐约约还画着一些极其诡异的符咒,歪歪扭扭的,简直就是鬼画符。

估计画符的人小学文凭都没有吧。

霎时,腥烂腐臭的气味儿从泥土间散发出来,难闻得作呕。

“里面镇压的不会是邪灵吧?”

(想啥呢,目标人物是活生生的人!)

宿主那嫌弃的表情要不要这么明显?有那么难闻吗,反正它是什么都闻不到。

黑色棺木上钉着无数钉子,可想而知把人活埋的人有多憎恨棺木里的人,压根儿就不会想让里面的人有一丝丝生还的机会。

打开棺木,一个高度腐败的尸首映入眼帘,无数蛆虫白白胖胖的在蠕动,森森白骨血肉模糊,看得人头皮发麻。

恐怖倒是不恐怖,就是恶心。

目光轻移,她看向了这个世界的目标人物。

羸弱的身躯穿着一件陈旧的喜服,脸上画得跟个纸人一样,十分僵硬不自然。他的眼睛红肿如桃,神色惊恐又绝望,泪水将耳边的发丝浸湿得像雨淋过一般。

纤细的手腕和脚腕均被麻绳捆绑得死死的,因为他强烈的挣扎,甚至出现了乌青和血痕。

是有一点儿惨呢。

她尽量放柔了声音,低声道:“你别害怕,我是来救你的。”

随即,她割开了他身上的绳子。想伸手拉他一把,但看见他身上沾染的尸水和蛆虫后,默默将手藏在了身后。这么大一个人,想必自己也能爬出棺材。重新生活的第一步,要学会自立自强。

系统已经对自家宿主极其无语了,你说她有洁癖吧,她能为了活下去,什么都敢吃,区区虫子算什么。

叶霜君:狗系统,你说清楚,她什么时候什么都吃了?

别毁她名声!

林子矜颤颤巍巍的爬出了棺材,方才的某一瞬间他真的觉得他要死了。狭小的空间里,恐怖而黑暗,死尸的气味将他紧紧萦绕,宛若无边地狱,死一般的窒息。

他呼救,他向那些人求饶,可是他们说这就是他的命。

可这是为什么呢?

他趴在地上紧紧的抓着地上的青草,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一天多没吃任何东西的他,饿得头晕眼花。冰冷的胃阵阵抽搐,让他站都站不起来。

地上的人蜷缩成了一团,像个刚出生就被抛弃的小兽,无比可怜。他的骨骼很是纤细,要不是狗系统跟她说是个男的,她绝对会将他认成女孩子。

(宿主,你要不了解了解这个世界的背景?)

“不就是古代吗?”

(不止哦,还是女子为尊,女娶男嫁,女子可以三夫四侍的世界喔。)

嗯?

她默默后退一步,幸好她没有碰他一块衣角。男女授受不亲,万一被人瞧见了,他就嫁不出去了。

(别想了,他还想嫁出去,能活着就很不错了。看见棺材里的人了吗,他已经被配了冥婚,谁敢娶这么晦气的人。)

“冥婚?”

这种流传下来的陋习,她曾经也只是听说过。此刻,真正见识到,打从心底里升起了一丝怒意,愚昧无知的人最是可怕。

“你没事吧?”

她罕见的流露出一丝同情心,如果她没有来,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会被活埋至死,而理由却是如此的荒唐至极。

林子矜抹了抹眼泪,消瘦的下巴努力的抬了抬,向前爬了几步,颤抖的拉住了她的衣角。他真的好害怕,他甚至不敢回头看棺材中的女尸。

“谢……谢。”

“不用谢,我自小就有行侠仗义的梦想。”

她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扯不动,嘴角微抽,他可不要碰瓷啊。

“子矜,你在哪儿,我的子矜。”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回荡在山野间,宛若小鬼哀怨,听得人毛骨悚然。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子矜无神的眼光里亮起了一丝微光:“爹!”,他用尽全身力气回应了一声,若不是还有爹爹要照顾,他宁愿磕死在棺材里面,了却此生。

叶霜君挑了挑眉,既然他的亲人已经找过来了,她也没必要留在这儿。

“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难事可以找我。”

毕竟,她就是一活菩萨。

佛光普照,谁看见她不得说一句她是个大大的好人。

“别走。”

他低低请求,声音已经染上了一丝哭腔。昏暗的光线,让他看不清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来的人长什么样子。但她清冷的声音,模糊的背影扣动着他的心弦,让他在寒冷漆黑的夜晚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你爹已经找过来了,别害怕。”

她宽慰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实则是躲在树上看着地上的小可怜。没一会儿,一个身着单薄的男人找了过来,破旧的衣服补了很多补丁,宽大的袍子让他的身躯显得更加瘦弱,活像个八百年没吃过饭的饿死鬼。

“子矜,我可怜的子矜。”

“爹。”

“那群畜牲!”

父子二人抱头痛哭的声音不绝于耳,吵得她有些头疼,她总算明白什么叫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他们两个是水做的吗,这么能哭。

(宿主,你清醒一点,这个世界不一样!)

翌日清晨

一宿没睡的她,眼神儿十分困倦。从河里逮了一条鱼,小火慢烤,油滋滋的香味让她有了些许精神。

她待的地方似乎是一个传统的小村子,刀耕火种,男耕女织,哦,不对,是女耕男织。

(宿主,你在河边干啥呢,这个世界你是有家的人。)

“我忘了。”

(它就知道!)

她啃了两口没有任何调料的鱼,腥味儿直冲脑门。

忒难吃了。

顺带从河里抓了两条鱼提溜着往家里走,她这个世界的身份是猎户的女儿,从小体弱多病,基本没出过门,所以村子里的人几乎没见过她。

好巧不巧,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她的亲爹,前不久去世了。病弱的她,气急攻心,也跟着去了。正好她能用这个身份,在这个村子里留下来。

家里给她留的家底儿还是不错,一层楼的小砖房,三室一厅一厨一卫,还有个小院子,种种花就可以养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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