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牛车后,宋矜撩起?车帘远眺。
新政今年?便可以出?成?效,也是该考虑更长远的事情了。
一旦新政起?效,恐怕看?重谢敛的就不只是岭南节度使曹寿。远在京都的那些人,也会留意到谢敛,他迟早会回到汴京城。
那时候,她也算是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她也该和谢敛和离了。
其实很早前,谢敛就已经不需要她帮什么了。
真说起?来,两人早就可以和离了。
一旦和离,她可以过从前一样的生活。可以带着母亲和弟弟,住在远离人烟的京郊,全然不必为?繁冗的事情操心。
但不知道为?什么,宋矜高兴不太起?来。
她心思正有些杂乱,牛车便骤然停了。
车外传来喧哗。
“何大人带人拦住了路,说是……”
车夫的话被打?断,官兵疾步上前撞开?车夫。对方神情倨傲,隔着帘子说道:“谢先生贪污受贿,随我等走一趟吧。”
谢敛抬眸朝外看?去。
何镂高倨马上,弯唇冷笑。
“先生。”宋矜道。
谢敛抬手?按住宋矜的手?腕,安抚性地看?了她一眼。何镂是领着皇命来监察的,若是明面上抗拒了,届时有的是办法大做文章。
“某并未领官职,从何贪污受贿?”谢敛掀起?帘子,却没有立刻下车。
何镂闻言,冷笑:“县衙里的一切文书由你翻看?调动,想要动手?脚,岂不是轻而易举,怎么不能贪污受贿?”
看?来何镂找的“漏洞”,是修改了账册。
至于罪名,便是贪污受贿。
谢敛看?向宋矜。
宋矜点头。
确认宋矜明白了症结所在,可以自己处理好一切。
他这才起?身出?了马车。
然而街道上的人认得谢敛,纷纷朝着他聚拢过来。
去年?衡田过后,许多人家被侵占的土地被还了回来,再也不用去乡绅家当佃农,也不用被山匪欺压威胁。
此时一见何镂带人拦着谢敛,要将人带走,纷纷聚拢过来。
“谢先生犯事了?”
“污蔑,肯定是污蔑谢先生!”
“唯一一个好官,也要赶走是吧?”
“……”
这些人聚拢在四周,即便是官兵驱逐,也始终拥堵着不肯让开?路。
何镂原本不耐烦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他□□的马匹也受了惊,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却又无法冲出?去,几次险些踩踏到人。
不知过了多久。
迟迟对峙着,没有人肯让开?。
谢敛道:“都散开?。”
因为?谢敛的一句话,周围竟然真的安静下来。众人纷纷瞧着谢敛,见谢敛面无愠色,他们反而更为?愤怒地盯着何镂。
不但如此,还有人朝着何镂围过来。
何镂忍不住被气笑了。
“谢先生到了岭南这样的穷乡僻壤,倒还是一样呼风唤雨。”何镂讽道。
但这句话不知怎么,就惹恼了四周的百姓。不知道是谁扔出?了手?里的镰刀,惊得马匹扬起?前蹄,猛地将何镂甩开?。
慌乱中,何镂险些摔下马。
其余人更是乱作一团。
官兵只能分出?神,将人群勉强稳住。谢敛仍在人群中,牛车的帘子却被挽起?一截,露出?女郎白皙的侧脸。
宋矜对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招了招手?。
男人背着自己的女儿,连忙上前,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没多时,在男人的游说下,场面安静下来。
众人不再喧哗吵闹。
何镂始终盯着宋矜,心里说不出?的情绪,迫使他眼都不眨盯着她。车内的女郎像是觉察到了,遥遥看?过来,随即受惊似的落下帘子。
何镂唇边的冷笑更甚。
他阴沉沉看?向谢敛。
谢敛视若无睹,只是点了点头示意。
官兵在百姓的目光下,不敢在盛气凌人地押送谢敛,只是不前不后跟着。
何镂心口有一股气堵着,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当初远在京都的时候,谢敛是清贵的进士、翰林院出?身,他被压了一头也罢了。可如今他不过是个落魄的罪人,竟也这么惹人关注。
他的目光落在牛车上。
还有她,也是。
不过无妨,谢敛不能活着回京都了。
比起?新政为?朝廷财政带来的利益,京都那群人更不能忍受谢敛破坏他们的利益。若是等新政真做出?了成?绩,到时候谢敛万众瞩目,可就不好找机会下手?了。
此时无声无息死在宣化县。
才是最合理的方法。
何镂抽回目光,唇边的笑意变得越发森冷,只沉沉地瞧着谢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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