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矜坐在窗前。

月光洒落在石榴树上。

远处脚步声渐近, 便见谢敛提着灯笼前来。他立在石榴树下,隔着?几步的距离,看不清面上的神情。

宋矜伸手, 要去合上窗户。

谢敛拾步而?来。

“沅娘。”他道。

宋矜略扫过他手里的几本书,都是些给小孩子启蒙的书。她有些不解, 却也没有再关窗户, 只抬眸瞧着?他。

“宣化县没有教书的夫子, 你?与我?得了闲, 可以给他们授课。”谢敛说道。

宋矜心头一动。

幺姑她们常常去?偷看夫子授课, 所以宋矜也想过,能否教她们识字。

岭南比起?京都要?重男轻女许多,许多女孩生下来便被溺死, 活下来也是节衣缩食地被父母养着?。

若是学会识字,便多了份谋生的本事。

生气归生气,但这到底是正事。

既然如此, 那还?是年后与他一起?去?宣化县好?了。

她也不赌气,“好?。”

谢敛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宋矜深深瞧他一眼, 抬手便将窗户关上。啪地一声,她立在窗户内, 折身吹灭了油灯。

她冷淡地说道:“天色不早,我?先歇下了, 先生也早些安歇。”

屋外的谢敛没吱声。

宋矜忍不住朝着?窗户看了一眼, 隐约可以看见他提灯立在窗前的剪影, 伫立着?仿佛有话说。

但宋矜知道, 他是绝不可能说些什?么的。

像谢敛这样的人,心事只藏着?。

过了会儿, 蔡嬷嬷打了水进来。

宋矜想起?自己托章向文的事,便与蔡嬷嬷交代道:“我?写?张帖子,阿嬷你?送给世?兄,邀他过两日来家里。”

蔡嬷嬷犹豫半天,说道:“章大人毕竟是外男,娘子见他做什?么?”

宋矜说道:“可谢先生也在,他和谢先生又是好?朋友,只要?帖子上写?谢先生的名字就好?,我?要?与他议正事。”

即便是避讳,倒也不用避讳到这个份上。

但是蔡嬷嬷的面色有些古怪。

宋矜如此想着?,不由打量蔡嬷嬷。

蔡嬷嬷眼神闪烁,只说道:“这才年节,过些日子再……”

“嬷嬷。”宋矜说道。

蔡嬷嬷噤了声。

一时间表情越发不自在。

宋矜就猜到了,其中必然是有什?么隐情。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归着?蔡嬷嬷管,能叫蔡嬷嬷为难的人,除了她便只剩下谢敛了。

“谢先生又做了什?么?”宋矜问道。

蔡嬷嬷大概是被盯得难受。

没一会儿,便将谢敛拒了章向文的帖子的事说了。

宋矜听完,只说道:“嬷嬷先下去?吧。”

蔡嬷嬷仿佛还?要?说些什?么,对上宋矜的目光,便又沉默下来。宋矜大概知道蔡嬷嬷想劝什?么,只温声道:“我?不会同先生吵嘴的。”

这样,蔡嬷嬷才起?身下去?了。

宋矜自己则心头有些乱。

她确实不想和谢敛吵,但仍觉得谢敛过分。先是一声不吭将人都赶走了,这回连章向文的帖子都拒了,全然不管她的意见。

既如此,宋矜便不想理他。

可却也想不明白,谢敛为什?么这样做。

过完年,便启程前往宣化县。

虽然将陈望从邻县调了过来,但还?未上手,新政许多事情都需要?谢敛盯着?,得了闲便又去?给人授课,一时间他反而?更加忙碌。

宋矜也好?不到哪里去?。

到了新的一年,各家各户开始大规模种植吉贝,许多百姓都不相信吉贝能挣钱。宋矜性子好?,百姓都来问她,她不得已陪着?妇人纺线织布,将目前织造出来的白叠布卖给路过的番商。

如此一来,各忙各的。

两人竟是连碰面的时候都少。

自从开年,县衙倒是翻新了几遍,再也不是破败到墙都没有的模样。黛瓦青砖,牌匾高悬,整个衙门也显得威严起?来。

几株芭蕉翠绿,重门虚掩。

宋矜抱着?几卷书,穿过县衙里的窄廊。

谢敛这段时间给人授课,引得十里八乡的读书人纷纷来找他求学、借书,偏偏谢敛身边没有书,熬着?灯油照着?记忆誊抄了十几卷。

她便花钱托人在邕州城买了些珍本,准备放在谢敛书房里,免得他自己亲手抄。

陈知县迎面走来,见是她便笑道:“谢先生马上便要?知邕州了,还?愿意费心看衙门里的账本,实在是为新政呕心沥血。”

宋矜不明所以,她问道:“谢先生最近在看账本么?”

陈知县一愣,指了指她手里的书卷,说道:“这些不是吗?”

宋矜便将缘由说了。

“原来如此。”陈知县满脸堆着?笑,面上仍带着?几分尴尬,忍不住说,“我?今日还?没起?来,便听说谢先生着?人取了账本去?看,实在尽职尽力……本官,倒叫本官有些惭愧,咳咳。”

宋矜微微蹙眉。

她心下觉得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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