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新大大咧咧地说:“小事一桩,不用客气,回头你赶紧把衣服改回去,改肥点儿。说话就立冬了,衣服太瘦咋穿毛衣?”

姚玉玲这么一说,老陆一时也尴尬了,只好说:“我把大伙儿都叫来,让大家看看!”

“嗯!你说得有道理。”

“陆车长,您这往哪儿看呢?”

两个人说笑着,走到了大院门口,就看到牛大力在等着。

“这勒着个腰、包着个腚的,像啥样?”

看到姚玉玲,牛大力热情地上前,再一看汪新,有种被泼了冷水的感觉,问:“你俩这干啥去了?”

“不就改了几针,我穿着有点肥,不能改呀?”

汪新刚想张口说话,姚玉玲抢先一步:“牛大力,你有事儿吗?”

“你说咋地了,你自己照照镜子!”

虽然姚玉玲态度冷淡,可面对她,牛大力连生气都提不上劲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摞布票,憨憨地说:“姚儿,你不是找布票吗?我帮你弄了点,你看够不够。”

“咋地了?”

“现在不用了,汪新已经陪我把布料买回来了。”姚玉玲这么说,牛大力脑袋嗡嗡的,汪新也呆住了,忙说:“玉玲姐,你和大力哥聊着,我先回去了。”

等姚玉玲回到了机车广播室,老陆就跟了过来,指着她的衣服:“小姚,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

汪新说完转身走了,姚玉玲望着汪新的背影,权当牛大力是空气,往家走去。牛大力待在原地,他心空荡荡的,一片空白。

老陆的话音一落,大家纷纷鼓掌,人人有座,这是多么美好的期盼,再也不用两条腿站成麻木的两条线。在大家的热情中,姚玉玲拎着一把暖壶经过,老陆立即就发现了她的异样,确切地说,是她的制服出了问题。

秋夜,适合伤心。牛大力和汪新、蔡小年约在小饭馆,他们围坐在小饭桌旁,桌上只有一盘花生米和老白干。牛大力端起酒杯,咕咚一下喝了一满杯,咂摸着嘴。汪新看不下去,问道:“大力哥,你说你这是图啥?”牛大力嘟囔说:“你……你不懂。”蔡小年说:“你这么喝伤胃,吃个花生。”“大力哥,你给小姚凑布票,也用不着搭上半个月的口粮。这后半月,你吃啥?”汪新的这句话,彻底惊醒了蔡小年,他对汪新说:“该不会想吃我俩吧?我家没有余粮。”“我家也没有,有也管不起你。”

这时,老陆走了过来,说:“往后,咱们的火车越跑越快,线路越来越多,大伙上车人人有座,再远的犄角旮旯,也能瞅见咱火车头冒出来的烟。”

不管汪新和蔡小年怎么说,牛大力的心还是伤在姚玉玲身上,他质问汪新:“汪新,小姚凑布票改衣服,跟你有啥关系?你管这闲事干啥?”

“这个寓意好!”

“这咋叫管闲事?那人家找到我头上了,大家住一个院上一趟车,顺带手地帮个忙,咋了?”

“四个兜八道杠,代表着四通八达,所以咱们这制服又叫四通八达装。”

“顺带手帮个忙,顺带手找个对象,再顺带手娶个媳妇,你这手挺顺呀!”

“这身衣裳老神气了,哎,这四个兜八道杠是啥官啊?”

汪新有点不高兴:“大力哥,说句你不爱听的,这搞对象,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你跟小姚,就不是一路人。”

“新发的,现在是试穿阶段,要是乘客反应好的话就全国推广。”

牛大力瞪起了眼睛:“看不起我?”

车厢内,蔡小年忙碌地帮助旅客放行李,旅客对他的新制服很好奇,搭讪说:“同志,这趟车我经常坐,头回看你们穿这身制服。”

“不是看不起你,就是因为我太看得起你,我拿你当兄弟,我不想看到自己兄弟跟没头苍蝇似的。”

老吴说完,听到了嬉笑声,抬头一看,发现是牛大力,拎着油壶就去追打他,牛大力巧妙地躲开了。

“我跟你们说,我这辈子,就小姚了。”

“不辛苦,领导。”

牛大力这是真爱,爱得死心塌地,他难过得流下眼泪,蔡小年暖心地劝慰着他。夜风微凉,牛大力喝多了,汪新和蔡小年扶着他。

牛大力说着,就从车上下来,他背着双手,模仿着领导干部,跟来往的旅客摆手打招呼,动作夸张又嘚瑟。看到老吴拎着油壶正在给蒸汽机车注油,牛大力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说:“老吴同志,辛苦啦!”

听着牛大力说着胡话,听着他戗戗汪新,蔡小年说:“汪新,大力,你们俩为了个女的,至于吗?不就长得好看点,嗓门亮堂点,有啥稀罕的?”

“我去叫吴叔上车。”

这会儿,牛大力耳朵里都不能听到姚玉玲,仿佛每个人都在和他抢,他对着蔡小年说:“你看得够细的,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也看上小姚了?”

“马上开车了,接着铲煤,赶紧脱了吧!”

“我蔡小年什么人?我绝不跟咱们单位的搞对象,上班黏在一块,下了班,回到家还是这张脸,她就是仙女,也有看腻的那天,再说,哪有仙女?”

“穿一会儿过过瘾,要不然,这一天到晚的也没机会穿。”

“你,你就吹吧!那是你够不上。”

老蔡一边喝着水,一边冷眼望着他说:“大力,咱这新制服可不是让你穿着烧锅炉的。”

汪新一听牛大力蔡小年,他也牛大力:“你,你够得上,你够一个我看看。”

牛大力小心翼翼地穿上新制服,系着扣子,左看看右瞧瞧,总觉得连自己的模样也刷新了一样。

牛大力嚷嚷说:“你别跟我抢,她就是我的!你,你答应我,别招她!”

火车停靠在红阳车站,站台上人来人往。

汪新也来了气:“我凭啥听你的?”

人生理想,多少莽撞;春去秋来,复苏收获。人生四季,缠绕着一个又一个季节,或许只结出酸涩的果实。

蔡小年怕两个人再较劲儿,他给汪新使眼色,汪新无奈假装先答应:“行行行,不招她。”

“还考?”马燕惊讶地问。她内心直呼八百个亲爹,她是真的不想考了,学习要靠熬啊!

见汪新答应,牛大力放松了,他这一放松,吐得稀里哗啦,一边呕吐一边失声痛哭,这哭声随风入夜。

马魁深吸一口气,鼓励着闺女:“没事,你岁数还小,再复习一年,明年接着考。”

秋天,是多么满足的季节。秋天结下果实,碰落一片叶子。

“爸,妈,你们也别这么说,考不上就考不上,没啥大不了的,我该着就是卖咸菜的命。”

汪新一到马燕家,进了马燕房间,就把布票还给她。马燕不要,汪新不想欠她的。马燕笑嘻嘻地说:“说不要就不要,让你一直欠着我。”“你这丫头,闹呢!赶紧收起来。”马燕和汪新把布票推来推去,两个人嬉闹着。

马魁抱歉地说:“都是我拖累的,那十年……”

从汪新到来,马魁就听着女儿房间的动静,怕女儿讨厌,也不敢靠近。最后,借助帮妻子剁肉馅的机会,他很使劲剁,声音很大。王素芳站在一旁揉着面:“你能不能消停点?”马魁装模作样说:“剁馅呢,动静小不了。”“你朝菜板子使哪门子劲儿。”“我倒想朝那人使劲儿了,可你横挡竖拦的,不让。”“你别剁了,擀饺子皮儿吧!”被妻子剥夺了剁馅的机会,马魁接过擀面杖,很不甘心。

听到闺女这么说,王素芳心怀愧疚地说:“老马,我得替燕子说两句,她不光没上高中,初中也上了个半吊子。那时候我身体不好,拖累着燕子三天两头地请假,好不容易把三年初中熬完了,赶紧接了我的班。燕子小时候学习多好啊,是家里把她拖累了。”

汪新和马燕坐在书桌旁,早已把外面剁肉馅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那节奏汪新都数着呢!他对马燕说:“马叔这是剁肉馅呢,还是剁我?你爸是不是不愿意我来找你?”

“那是小时候,这可是高考!我高中都没念,那卷子跟天书似的。就说语文吧,大段大段的文言文我念都念不下来。古人也是吃饱了撑的,不好好说话,都跟外国话似的,还没学会走路呢,就让我蹦高,那不摔跟头才怪。鲤鱼跳龙门,哪儿那么容易。”

“你来你的,甭管他。”

“不能啊!你小时候学习不挺好的吗?”

“哎!你这功课复习得咋样了?”

“能有九分就不错了,实话说吧,就这几分也是蒙的,那题我都看不懂。”

“别跟我聊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是不是落了题?才九分!”

“看样子,是不咋地,上初中那阵,你学习挺好的。”

“那能一样吗!”

“那又有什么用,不还是样样都落在别人后面。”

马魁抽着烟,叹着气:“燕子,你也不笨,你算账的时候脑瓜子挺快呀,这数学是咋考的?”

汪新感叹说:“我以前还纳闷,你学习好、表现好,怎么连班干部都当不上,现在,我算明白了。燕子,一切都过去了,也都好起来了,你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那才是真格的。”

结束一趟旅程,回家的温暖,让马魁加快步伐。只是,这位老父亲,迎来了当头一棒——马燕高考失利。瞧着受了打击的老爹,马燕低着头,像一朵没有了枝秆的花儿。

马燕郁闷地说:“算了,不说那些事了。对了,你为什么帮姚玉玲买布?”

人在旅途,各有各的故事。

“她私自改了制服,让陆叔批了一顿,想改回去,一没布料,二没布票。”

话说到这份上,且是正儿八经警察说的,占座乘客一脸无奈,很不情愿地站了起来。卢学林激动地向马魁道谢,因为争到失而复得的座位,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他淡化了一点点与妻子分开的愁绪……

“那就帮她?”

马魁拍了拍占座乘客:“同志,这个座位确实是这位同志的,在宁岗站的时候有人下车,人家就占了这个座了。咱车上的规矩是站票乘客谁占到座位那就是谁的,先到先得。你没经人家允许,把人家座位上的行李给扔行李架上,我都看见了。”

“这不求到我头上了,我们家布票都过期了,这才来求你。”

占座乘客扯着嗓门问:“啥叫你的座位?你票上写了吗?”

马燕望着汪新,眼珠骨碌骨碌转着,灵动有光芒,汪新仿佛被她眼睛里的光闪了一下,着急说:“你要是碰上难事,我也会帮你的。”

占座乘客话音一落,碰巧马魁过来了:“啥事?”卢学林忙说:“警察同志您来得正好,这个人占了我的座位。”

“这可是你说的。”

“不服气你可以找警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赶紧把布票收起来吧。姚玉玲还你的,干吗不要。”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呢?”

听到汪新这么说,马燕才把布票收起来,否则,她还真要凭票和他纠缠一辈子。

“我就不起来,你能怎么着?”

马燕心想:“自己瞧上的,绝不让跑了,溜都不能溜走。”小姑娘胡思乱想着,不停地扒拉着自己的手指头,谋划着怎么弄一出五指山,就算这个汪新七十二变,也逃不了。

卢学林生气无奈,可是碍于他知识分子的面子,又不好跟他争吵。卢学林看上去斯斯文文,占座乘客更加嚣张,卢学林仍然慢条斯理地说:“我虽然买的也是站票,可是,我在宁岗站的时候就抢到座了。我刚才起身的时候,还特意把行李放座位上。”

叮叮当当的声音又来了,打断了马燕的遐想,汪新也朝屋门望去。厨房里,马魁拿擀面杖敲着面板,王素芳搅拌着饺子馅,冲他说:“让你擀饺子皮儿,你敲面板干吗?”

卢学林拿出车票,占座乘客拿过去看了一眼,车票上写着“无座”,这一下,他更觉得自己有理了:“瞧见没?无座,都一样,你就站着吧!就这么些个座位,谁占上就是谁的。”

马魁言不由衷地解释说:“擀一张皮,敲一下,计数。”

“你车票拿出来看看。”

“小汪好容易来一回,你别这样。”

“同志,你这就有点不讲理了,这座明明是我的。”

“他耽误燕子学习了!”

那乘客问:“你说了吗?我咋没听着?你也坐了好几站了,老坐着也难受不是,站起来疏松疏松筋骨,没坏处。”

“也就耽误一会儿,有什么关系。”

还沉浸在与妻子离别的伤感中,回到车厢的卢学林,就发现自己的座位被占了,和占座乘客说不通,两个人争论起来。卢学林说:“我刚刚都说了,我就是去送个人,不下车。”

正在这时,女儿银铃般的笑声传来,马魁狠狠地敲了一下面板,用力过猛竟然把擀面杖敲折了,他随手把擀面杖塞进灶洞里烧了。

天气如此晴朗,南来北往,一如往常。

在马燕房里的汪新闻到了炒菜香,吸吸鼻子说:“这菜味不错,真香。”

城池。

马燕笑着说:“那就在这吃。”

车门关闭,列车轰隆隆地往前开,载着谁的伤离别;载着谁的眼泪,像蒲公英飞啊飞;载着谁的忧伤,像晨露一般哭泣;像蝴蝶扇动翅膀,开往爱情的

“那不合适吧!我怕马叔把我当肉馅给剁了。”

白玉霞沉默片刻,提着行李包走了。卢学林望着白玉霞的背影,转身上了车。在卢学林转身的一刹那,白玉霞站住身,望着他的背影,红了眼眶。

“他敢!你是我初中同学,是我请来家里的客。”

“别闹了,听话。”

汪新一看马燕说话时的那个霸道样儿,顿时来了自信:“嘿嘿,那成,那我就蹭一顿。”

白玉霞深情地说:“正盼着你能留下来呢。”

等王素芳把饺子、炒菜、半瓶白酒摆上桌,就把汪新和马燕叫了出来,一家人围着桌子坐着。

夫妻彼此叮咛,多少爱的絮语,喋喋不休。列车快要开动了,还是舍不得告别,卢学林说:“你再不走,我可上不了车了。”

王素芳对汪新说:“赶紧趁热吃,吃好吃饱。”

“你先上车。”

汪新笑嘻嘻地说:“那我这肚子可要撒开欢儿了。”

“真是我的好媳妇,快走吧。”

马燕说:“可劲儿造。”

“臭了我也不嫌弃。”

王素芳身上,有天然的母亲味道,汪新也不拘束,笑着开吃。看马魁独自喝酒,汪新问:“马叔,您这是啥酒,好喝吗?”

“那不就臭了嘛。”

“不好喝。”

“你要是忙得没时间,衣服埋汰了就拿回来,我给你洗。”

王素芳忙打圆场:“小汪,你想喝就喝,正好陪陪你师傅,我去拿酒盅。”

“你也是。”

见王素芳走了,马魁瞪着汪新,汪新无视他的目光,大大咧咧地用手捏了个饺子,又冲着王素芳喊:“婶,有醋吗?再来头蒜。”

白玉霞给卢学林整理衣领,叮嘱说:“别省着,得吃饱。”

王素芳把一切置备齐,汪新是一口大蒜一口饺子一口酒,酒瓶里的酒很快见底了。

卢学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行李包递给妻子:“道上注意安全。”

马魁拿起酒瓶晃了晃:“你倒真不拿自个儿当外人!可逮着吃白食的地方了,是放开腮帮子可劲儿造,行,明天别忘了把酒票、面票给我补上。”

站台上,夫妻俩不住地向汪新道谢,汪新提醒说:“下回到站早点下车。”

马燕一听不乐意了,她在心里画了一个圈,汪新在她的圈内,气呼呼地对着父亲说:“不就是吃了一顿饭,至于嘛!”

“下面的同志先等等,让上面的同志下车!”汪新喊着,毫无效果,没有办法,汪新带头往前挤,看到是警察,乘客才避开,卢学林和白玉霞跟着汪新挤下了车。

马魁瞪眼说:“这米面都是按人头定额的,他吃了,就得从我们嘴里往外掏,他撑饱了,我们就得饿肚子!”

卢学林提着行李包,和白玉霞走到车厢门前,这时迫不及待的上车乘客也往上拥来。卢学林拉着白玉霞的手,朝车下挤去,不管怎么使劲,都挤不下去。卢学林急得大声吆喝:“大家请让让,我们下车!”

马燕说:“那我的粮匀给他点儿,不就行了?”

卢学林前脚刚走,等座乘客后脚就把卢学林座位上的行李包扔到行李架上,大大咧咧地坐下说:“熬了八站了,总算舒坦了!”

马魁一听,这闺女胳膊肘往外拐得没边儿了,紧盯着女儿,眼看父女俩又要干起来,王素芳连忙说:“赶紧吃,一会儿饺子凉了。”

卢学林回过神来,从妻子的那片温柔里移出,说:“我送个人,一会儿还回来。”卢学林说着,就站起身,从行李架上拿下两个行李包,把其中一个小包放到自己座位上,然后牵着妻子,朝车厢门走去。

汪新不管这些,嗞溜喝一口酒,问:“这饺子是谁包的?”

好几位乘客排在他们座位前面,等待他们下车好占座。最前面的那位乘客,眼巴巴地望着他们,忍不住问:“同志,您是这站下吧?”

“你师傅包的。”王素芳说。

一对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夫妻,男的叫卢学林,女的名字白玉霞,他们坐在座椅上,互相挽着对方,依依不舍,甚是亲昵,像是忘了时间。

汪新话里有话:“真好吃!马叔,您这手能握碎骨头,还能捏住饺子,真是里外一把手,文武全才,小徒佩服得是五体投地,五心朝天。”

列车缓缓停住,车厢门打开,乘客纷纷下车。汪新不住地提醒:“大家都好好检查检查,别忘了自己的东西。”

听到汪新这么形容父亲,马燕憋住笑,又听汪新说:“马叔,我得跟您好好学!来,敬您!”汪新说完一口干了杯中酒,马魁暗中憋气。这一顿饭吃得憋屈,闺女、妻子都哄着那小子,马魁眼热,又没有办法。

马魁站在车厢门内,抻了抻警服,正了正警帽。

汪新这一顿饭吃开心了,他一路哼着歌回家,能气到马魁,对他来说,还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蒸汽机车的浓烟翻滚,滚滚向前,鸣笛的声音,越来越大。列车就要进站了,广播里传来了姚玉玲的声音:“旅客同志们,列车即将到达海河火车站,请大家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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