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临水镇大概七天后,杨观凤告诉姜换,有个寄给他的快递。

镇上的快递员直接送到溪月小筑,电话留了杨观凤的,但收件人的名字却与电话不符,写着“姜换”。

他从听到就知道了快递里有什么,前阵子的失落死灰复燃,随之而来的却并非沮丧。

姜换在前台拿了快递盒,拆开好几层包装,然后看见一个端端正正的盒子。

最上方卡着一张纸,没有落款地写:“平安回家,谢谢你的手机。”

喻遐的字与他本人的气质不符,看着特沉稳的一个小青年,笔迹却出乎意料很飘逸。姜换的名字被他写得有点歪斜,要飞起来一样,最后一捺往后横拉开,与日期连成一片,数字圈圈勾勾,像想缠绕他。

姜换犹豫了几秒钟,然后把这张纸也收起来,和喻遐那张画得匆忙的素描放在一起。

手机安然无恙地躺在两块泡沫板中间,关机状态,卡槽已经为他空了出来。

装好电话卡,姜换等它完全启动,检查了一番手机里的app和相册,发现什么也没动过,只有拨号界面多出两个归属地在东河的通话记录,时间显示都在喻遐抵达那天。

看来喻遐就必要时候拿来打过电话,说不定一路都没怎么玩。

带着某种疑问姜换看了一眼屏幕使用时间,随即诧异了:监控显示,除了那两个电话,喻遐几乎连对屏幕发呆都没有过。

真没用手机干别的?连他的电话号都没留一个吗?

不是分开时故意威胁,要把短信内容和私人照片拿去卖?

姜换心情复杂。

当时把手机拿给喻遐使用,他就做好了不会物归原主的准备,那句“记得还我”也说得如同调侃,哪知喻遐按他说的一字不差寄了快递回来。

不仅还了,更从各种角度停对他印证:我对这些都没兴趣。

难道喻遐真不喜欢他吗?

人都有窥私欲,姜换将心比心他自己拿着手机不乱翻是做不到的,于是更佩服喻遐超乎想象的自控力,又禁不住怀疑对方轻易脱口而出的“喜欢”是不是真那么廉价。

想着想着,他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隐私没有泄露的风险对他而言当然是一件大好事,可姜换不仅不高兴,还莫名觉得失算了,他明明自诩看人很准,为什么喻遐的每一个决定似乎都落到常理推测以外。

见面时送素描,莫名其妙要和他上床,离开后却潇洒得近乎绝情。

姜换开始摇摆地想:“会不会是我心思太复杂了,别人根本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就是很讲礼貌然后坐怀不乱?”

接着又否定,“应该不可能,宁愿相信我看走了眼。”

两种猜测来回拉扯着,连带心情也变得不好影响胃口食欲,晚饭时姜换不怎么动筷子,面对杨观凤的疑问,他思索半晌,略去上床那一段说了。

他问杨观凤:“那小孩儿到底图什么?”

杨观凤笑眯眯地给他夹了一块香茅鸡腿:“哟,你都看不透,我就更不知道啦。”

姜换低头开始剃鸡腿骨头,弄了两下,思绪不受控地飞到和喻遐一起吃路边大排档的那天,他递过去的东西喻遐问都不问就乖乖吃掉。

……但连谢谢都没说一句。

明显是不和他见外的,那为什么一路无聊几千公里都不玩他的手机?

姜换越想越憋得慌,很久没有类似又闷又心痒的纠结,感觉可能得去打个坐念段经才能好,随便对付了一下就收起碗筷。

正要先撤,杨观凤坐在矮桌边叫住他:“阿换。”

“嗯?”

“你觉得他喜欢你吗?”杨观凤不等姜换回答,说,“说不定就是因为很喜欢,所以哪怕非常好奇也要克制,才能不在你心里留一点坏印象。”

姜换别过头:“莫名其妙。”

扔下这句就走了,杨观凤在后面说“哪里莫名其妙了这么可爱的”,他充耳不闻。

世界上真有这种人吗?不信。

姜换在溪月小筑是做义工,用干活换吃住,但没有固定工作内容,都是老板娘杨观凤指哪儿打哪儿。

这天杨观凤雇的厨娘做完饭就请假回家了,姜换自觉接过洗碗重任。

日暮时分,临水镇又淅淅沥沥地开始下雨。

雨打屋檐时有节奏感的敲击响动与洗碗池边的流水声混在一起,很多嘈杂从心底溢出来。他已经是一天之内第三次想喻遐,半是疑惑,半是思索。

第二晚睡了以后,关系反而更疏远了,为什么?

喻遐确实不想跟自己有任何身体以外的交集?

那为什么说些惹人误会的话,不怕被他误读吗?还是说他年过而立,和z世代的代沟就已经严重至此了?

想得混乱,没听见杨观凤进厨房时轻轻的脚步,她抱着一筐百香果在洗菜池的另一边开始冲水。姜换看她一眼,用目光询问有什么事,杨观凤却摇了摇头。

伴随涓涓细流,她这才开口:“你是不是喜欢小喻?”

“谁……”姜换愣了愣,“我?”

“对啊。”

“怎么这么想。”

“你来我这儿也快一年了,期间不是没被认出来过,更不缺搭讪的人,但那些你从来都没理会,更别提留下来过夜……别否认,我不是瞎子,看见那天早上他从你房间出来的。”杨观凤有理有据地下结论,“所以一定有特别的原因,他让你留意了。”

姜换哭笑不得:“所以就是喜欢?”

“猜测而已,但你的反应让我觉得好像猜对了?”杨观凤说,“阿换你没发现自己有时候不太成熟么?”

姜换:“……”

然后他不情不愿道:“你是想说幼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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