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亚历山大六世和弗朗索瓦四世的争斗,加莱境内一大半的基础交通设施都被摧毁,其中也包括都德莱到翡冷翠的铁轨,拉斐尔入主都德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重建这条关键的道路,教皇宫也同时派人开始串联两地的通讯。
不过重建不是一两天的功夫,至少到拉斐尔准备举行公民大会和都德莱巡礼前,这条关键的道路都没有完全打通,拉斐尔和翡冷翠的通信回归到了最原始的人力投递阶段。
这场为了巩固统治的公民大会在举办之前就通知了尤里乌斯,教皇国秘书长把这封拉斐尔亲笔写的信重新塞回信封里,在办公室坐了一个下午,然后敲了敲桌上的金铃,对闻声赶来的秘书说:“请隆巴迪枢机过来一下。”
枢机们大多时间都在自己的教堂里,不过最近一段时间,隆巴迪枢机来荆棘大教堂的时候变多了,这座圣城之首的教堂归属冕下,一向对所有信徒敞开大门,一位枢机频繁的拜访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秘书很快就将枢机邀请到了秘书长阁下的办公室。
他们并没有互相多做交谈,比起寻常的合作者,尤里乌斯的表现甚至过于冷漠了一点。
“加莱将要举办公民大会,还有都德莱巡礼,在一周之后。”
这在都德莱并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消息,只不过放在翡冷翠,就是毋庸置疑的一手消息了,至少隆巴迪枢机并不知道这件事。
尤里乌斯突然将这件事告诉他,肯定不是为了和他分享。
“您是说……”枢机犹豫了一下。
尤里乌斯声音冷淡:“把你手里最优秀的刺客派出去。”
坐在橡木书桌后的男人停顿了一下,缓慢而清晰地说:“他不喜欢仆人侍奉,巡礼结束后,一定会独自一人待在卧室里,只要提前躲在房间里——我想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隆巴迪枢机眉头跳了一下,隐晦地打量了一番秘书长,客气地笑:“不愧是他最信任的秘书长阁下,除了您,也没人知道他的生活习惯了。”
尤里乌斯瞥了他一眼,翘起嘴角笑了一下:“只要你动作利落。”
“他死了之后,教廷会立刻进行教皇选举,我会替你买来八张选票,之后的事情就不需要我插手了吧?”
隆巴迪枢机脸色变得红润起来,仅仅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他就忍不住浑身的战栗。
“您可以开始思考自己的尊号了。”尤里乌斯凝视着他,深紫的瞳孔像是两口幽深的井。
当晚,波提亚家再次召开了会议,冗长的会议上充满了令人昏昏欲睡的措辞和没有营养的废话,所有人都在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力抵抗睡意,发言的都是没有决定权的人,包括尤里乌斯在内的几个人始终默不作声。
在月亮挂上中天时,一直一言未发——已经很多次会议一言不发的尤里乌斯终于摇晃了一下面前的金铃。
“诸位,有一件事需要告知大家,我们即将迎来一位新的教皇。”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话里的内容却如同巨石彻底砸碎了所有人的睡意。
“我选择了隆巴迪枢机作为下一任教皇,波提亚银行将开始回笼资金购买选票,负责相关业务的先生们最好现在就开始调整作息。”
他并不是来询问意见的,而是来通知他们。
这样的态度显然让其余的人震惊又不满:“……这么重要的事,我们应当事先商讨一下!”
“我们难道不是一直在商讨吗?从拉斐尔在亚述的时候就开始商讨,一直到他即将征服加莱,波提亚的会议室里似乎得不出结论,那么我就擅作主张了——正好,我也比较擅长这件事。”
圣西斯廷一世就是尤里乌斯亲手捧出来的,说他擅长这件事好像也没错,但是套用到语境里就有一点阴间了。
那可是万君之君的教皇!被他说得像是在店铺里拣选无关紧要的胸针一样。
桌边的几个老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的脸色十分难看,似乎尤里乌斯带来的消息对他们而言还具有更为重要的意义——或者说,打破了他们早就定好的计划。
“……这件事还是需要再商讨一下,隆巴迪可以作为人选之一——”
尤里乌斯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一位老人貌似和气的话:“不用探讨了,他很快就会带来西斯廷一世离世的消息,除了他,波提亚银行不会对任何人放款,无论诸位想支持谁,都最好放弃那个打算。”
“尤里乌斯!”
一个老人猛然站起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派出了刺客?!什么时候?”
这不应该!他不是一直站在拉斐尔那一边吗?他们费尽心思将尤里乌斯排除在他们的计划之外,就是害怕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可没想到,他还真的做了不理智的事——但这也不是他们想得到的结果啊!
如果拉斐尔在这个时间死去,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之前想好的一切计划,那些顺理成章得到的成果……统统被尤里乌斯神经质的神来之笔给毁了!
“您似乎并不高兴,这不是我们一直希望的吗?还是说,你们背着我,有了什么新的打算?”尤里乌斯双手交叉,轻声说,“我好奇很久了,诸位的时间如此宝贵,为什么还要出席这样——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场合?耗费了漫长的时间,以及没有诞生任何决定的会议……”
他的语气过分平静,而正是这种平静,让所有人脊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尤里乌斯波提亚不是一个十分好脾气的人,他在家族里独断专横的名声被包裹在总是彬彬有礼的绅士皮囊下,但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是掌控不住波提亚这艘巨大而腐朽的航船的。
有异心的人太多了,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小算盘,尤里乌斯不再有耐心去旁敲侧击,他要用最凶狠的手段让他们回想起来这个家族究竟听命于谁,让繁杂脱轨的无数线条,统统回到他的节奏里来。
“这些事情都无关紧要,”尤里乌斯话锋一转,“比起关注一位可有可无的教皇,或许我们更应该关心一下波提亚的未来。”
“我们已经走到了一个家族的顶峰。”他用优雅飘渺的语气说。
“数不尽的财富,屹立在叙拉古顶端的权势,我们缺少的只有一个称号。”
尤里乌斯慢条斯理地说:“即将上任的圣父给了我一个承诺,他将会给出一个王国的封号,诸位,我们将成为王室。”
这句话彻底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他真的这么说了?”哪怕是最怀疑尤里乌斯的长老也不由得为这个充满诱惑力的诱饵放低了声音。
这是他们一直在追求的——彻底的改变阶级,成为王室,作为独立的国家存在!
王室,这是多么香甜的果实!
他们将彻底成为站立在叙拉古顶端的那一撮人,没有人敢再嘲笑他们低微的出身,他们的姓氏将千百年地传递下去,成为掌控世界的人!
作为皇帝的拉斐尔不可能给他们这样的承诺,假如隆巴迪枢机可以做到——
“那就让隆巴迪上位,”立刻有人做了决定,“但是和之前商议的一样,我们还是需要笼络贵族,家族领地的面积并不够建立一个足够奉养国王的国家,我们要让教皇国乱起来——把翡冷翠留给教皇,其他的十三座城市宣布独立。”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尤里乌斯的眼皮轻轻抬了起来。
所以,这就是他们千方百计瞒着他想做的事情。
贵族叛乱。
“那我们需要抓紧时间了,毕竟隆巴迪也不是什么蠢货。”
翡冷翠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很难形容那种异常的氛围究竟代表着什么,但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天生具有规避风险的触角,街头巷尾的流浪汉变少了,行走在街上的人笑容里多了敷衍和紧张,行色匆匆的人们警惕着每一个经过自己的人,就连教皇宫里的修士都不再那么频繁地出门。
在无人知晓的时候,翡冷翠对外的一切通讯都被断绝了,人们困惑于这几天的邮局为什么总是不营业,得到的答案是邮局正在整改,除了特定的一些人外,谁都无法获得外面的消息。
披着斗篷的乌鸦彻底潜入了暗处,他们拦截下每一封离开翡冷翠的信件,再在适当的时候寄回伪造得天衣无缝的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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