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用说费兰特本来就是一块未成形的宝石,拉斐尔希望将他打磨成手里最为尖锐的长刀,作为代价,他将会给予费兰特他想要的一切,而这些不过是武器成型前一点必要的磨练。

如果他在这个过程中折断……

哎,想要往上爬,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世上哪里有绝不落败的赌局呢,费兰特在翡冷翠奢华庞大的博弈场里什么筹码都没有,唯一能押上赌桌的就是他的忠诚和性命,那就要做好被取走一切的准备。

拉斐尔不会为他的死亡哭泣,他甚至从未为自己的死亡哭泣过。

费兰特不知道有没有明白他的深意,黑发的少年乖顺地接受了这个对他而言堪称凶险的任务,好在这些天教皇宫里的人虽然大多都认识他了,但他从未与弗朗索瓦见过面,除去这个隐患,替弗朗索瓦买人的中间商更不会认识陪伴在教皇身边的护卫了。

费兰特用比预想中更快的速度进入了弗朗索瓦的宅邸。

虽然看起来腼腆俊秀,但在下城区玫瑰花房长大的少年本质上比谁都了解这些肮脏污秽的事情,他换上无辜绝望的表情,扮演了一个家徒四壁负债累累不得不将自己出卖掉的少年,成功用六个金佛罗林的价格把自己卖进了弗朗索瓦的宅邸。

……他的价格倒是一次比一次高了。

拿到六枚金币的时候,费兰特没头没脑地这么想。

然后,他就走进了那座被知情人私下里誉为俗世伊甸的花园。

拉斐尔在第二天晚上接到了费兰特递出来的信,这个深谙底层规则的少年借助乞儿的手层层转递,硬是秘密地将信件送到了教皇宫。

“尊敬的冕下,夜安,您收到这封信件时应当是夜晚,我已经遵照您的命令进入了这里,我很不想用这样污秽的事情亵渎您的耳目,我只能说,公爵在这里做的事情完全违逆了神的旨意,并且摒弃了忠诚、贞洁、善良、正直的美德。

“婚姻和爱情的忠贞被践踏,他们也违背了神对于拒绝同性之爱的教诲——当然,他们的理由是这其中并没有爱,而仅仅是对原始欲望的发泄……很抱歉,这些肮脏的内容或许会令您感到恶心,希望它没有打扰您宝贵的睡眠。

“……我还在这里见到了更多夺取无辜性命的恶行,您会拯救这些可怜人吗?他们身处罪恶的沼泽,却依旧渴望救赎。

“您忠诚的,费兰特。”

这些文字写在一张劣质的薄薄莎草纸上,被小心地叠了好几次,缝在两片牛皮间送到了他手上,字体歪歪扭扭,还有几个拼写错误,但并不妨碍阅读。

只凭借着这些内容,拉斐尔就已经对弗朗索瓦在做的事情有了大致的猜测,狂暴的怒火席卷了他的头脑,愤怒让他有那么一瞬间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道,差点把这张莎草纸揉碎。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把纸放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哪怕弗朗索瓦做了再过分的事情,他也不能对一位加莱公爵动手。

否则他将会迎来一个帝国的报复。

这无关弗朗索瓦公爵本人是否受欢迎,而是挑衅帝国威严的举动。

想来想去,这件事竟然顶多只能算是弗朗索瓦本身的私德问题。

在这个贫民无人权的时代,有一位大贵族愿意付出金钱平等地购买无法生存下去的人,这是多么慈善的行为,哪怕他并非将他们当作仆人,而是用于个人的享乐,在许多人看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玫瑰花房和玻璃工坊里的娼妓们,不也在干着一样的事情吗?一方付出金钱,一方付出身体,多么公平的交易!

就算是死了,那也只能说是交易过程中的小小误差。

顶多……就是弗朗索瓦玩得更大而已。

但这不对。

拉斐尔双手交叉,手指轻轻按压着嶙峋的关节,沉默地想着。

他们还都是年纪正好的孩子,应当有堂堂正正活下去的机会,而不是在命运轻佻的勾引前,早早地学会了走捷径。

更何况,他们是翡冷翠的子民,是他羽翼下,日日祈求他庇佑的孩子们。

他要做吗?他要怎么做?

拉斐尔陷入了两难。

一边是加莱的公爵,一边是翡冷翠底层草芥般的平民,这根本不是天平上同等重量的砝码,他必须选择一个。

而或许,这架天平旁还有其他人在窥探,他们在等他做出抉择,然后将他,或者连同翡冷翠一起,拉下深渊。

他毫不怀疑地相信这一点,觊觎教皇之位的人多如牛毛,每一个枢机都有一个披上金色祭披的梦想,只要他露出些许的破绽,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付出全部身家将他从教皇之位上驱逐下去,哪怕是尤里乌斯也是不可信任的,而翡冷翠……

他爱着这个圣洁华丽的万城之城、爱着这座藏污纳垢的末日之城,他们会这样爱它吗?他们只爱衣香鬓影的上城区,爱宏伟庄严的教皇宫和大画廊,他们恨不得将下城区如同割裂毒瘤一般分割出去——如果他们能做到的话,拉斐尔确信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的。

拉斐尔拨动桌面上小巧玲珑的摆钟,听着齿轮轴承咬合时发出的悦耳声音,映在黄铜表面上的脸苍白僵硬,一双淡紫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

“找时机离开那里,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最终,年轻的教皇在纸上写下了这一行字。

评论区里有个宝形容上一章的费兰特特别精准。

费兰特:塌房了。

哈哈哈哈哈哈太绝了吧,可不就是塌房了哈哈哈哈,突然可怜起来了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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