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别墅中传来声响,一直未开的卧室门缓缓打开,头发凌乱的霍蔚然踩上楼梯,几步之后方才发现自己光着脚。

被胸腔中让人窒息的疼痛,断断续续折磨一夜,脚下的冰冷在此刻已经显得那么无足轻重。

木然下楼,霍蔚然走向餐厅,余光中却多了什么东西。

霍蔚然站在原地,目光缓缓偏移,映入眼中的,是睡在沙发上的青年。

身体仿佛不受控制的一步步走过去,霍蔚然低眸,看着眼前人。

这是母亲给自己找来的伴侣。

他似乎也一夜没睡,纤长的眼睫轻垂,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唇色极淡,呼吸轻柔。

感觉似乎在一点点回归,霍蔚然目光挪动,一眼便看到旁边桌上恢复原样的十几辆车模。

原本零碎的,已经变形的东西,此刻完完整整的出现在桌面上,像是童话里小孩才信的魔法,一阵耀眼光华后,将一切恢复如初。

但这里没有魔法。

霍蔚然垂眼,浅眠的青年手中还握着一辆缺了车门的车模,与以往他浅粉的指尖不同,握着车模的手,指尖是摩擦过多的嫣红,鲜艳的让人挪不开眼。

沉寂的世界似乎因为这一点颜色,开始有了形状,霍蔚然感觉到自己血液的流动,顺着眼前人指尖的颜色,流淌到四肢百骸,跃动着,充盈灰白的世界。

年乐因为头痛躺在沙发上打了个盹,忽的醒来,眯眼看看时间,发现已经睡了两小时。

一个人影坐在旁侧沙发上,年乐支起身体,看到偌大一个弟弟安静低头注视着什么,自己的动作声响,让他抬眼看了过来。

“昨天有受伤吗?”年乐起身走上前,问出最重要的问题。

“没有。”霍蔚然声音有些闷,视线不自然避过眼前人。

“没有受伤就好。”年乐意识回归,忽然察觉自己手中正握着什么,抬手一看,是那辆缺了车门的车模。

“这辆车模的车门你有见吗?”

年乐坐在霍蔚然身边,温和开口,“我找了展示厅,看了沙发底下,都没有发现。”

霍蔚然安静片刻,在年乐面前,缓缓张开紧握的左手。

像是要打开一扇封锁已久的房门,即便找到对的钥匙,但开门的人,却只愿意低着头一点点推开大门。

因为他无比清楚,这门里没有别人期盼的宝藏,只有落灰的破烂家具,“吱嘎”作响的旧木地板,注定要让人失望。

车门一直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年乐低眼,看着霍蔚然手心中已经干涸的鲜血,一时间不知道作何言语。

从客厅拿来医疗箱,年乐将带血的模型车门,小心拿出霍蔚然掌心,紧接着冲洗他的手,在伤处涂上碘酒,再用纱布一圈圈包裹。

霍蔚然全程没有说话,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挡在头发后的眼眸不时落在年乐身上,片刻后又一点点挪开。

年乐将车门模型冲洗干净,对上霍蔚然的目光,把车模拿来,将车门还到他手中。

“试着安装一下?”

霍蔚然捏着车门,再看眼前人手中的车模,想起昨晚多次尝试未果的回忆,眼眸微垂。

连模型车门都安装不上的挫败感,越是多次尝试,越是深刻。

“我们把这辆安装好,再将那些模型放回原位,好不好?”年乐低头侧脸,对上霍蔚然视线。

自然而然说出温和的腔调,年乐动动手中车模,吸引弟弟的注意力。

霍蔚然下意识别过目光,又迅速回归,唇角微绷,片刻后缓缓拿起手中车门。

对准年乐手中车模的卡扣,霍蔚然用力卡入位置,握紧车模的手也用力,两股力量配合迎上,“咔嚓”一声,车门稳稳安回原位。

霍蔚然抬手关住车模车门,心情忍不住的上扬。

年乐拿起两辆车模,重新放回盘旋赛道,霍蔚然跟上前,注视着被修复好的赛道模型,抬手轻碰处在发车点的车模,车模受力,顺着赛道疾驰而下,几个漂亮的旋转,顺利超越终点线,停在缓冲处。

年乐这才明白盘旋赛道和车模的玩法,拿来一辆自己看好的车模,看向霍蔚然。

霍蔚然眼中带出几分笑,拿过刚刚冲线的车模,和年乐手中的车模停在一处,随着年乐一声“开始”,两人同时松手送力,两辆车模瞬间冲出起跑线。

看着两辆车齐头并进,年乐默默给自己的车加油,这种玩法虽然对小学生有点幼稚,但对大学生刚刚好,玩着游戏,脑袋都轻松许多。

盘旋赛道弯道极多,年乐不知道霍蔚然的车有什么技巧,过弯异常顺利,自己的车却有点磕绊,中间还要再拨动一下,惨败饮恨西北。

“赛车重点就是过弯。”霍蔚然拿起车模,抬眼看向年乐,“直线踩油门任谁都可以,弯道快才是真的快。”

年乐看着车模认真点头,只是两句,对面就没了声音。

年乐抬眼,只见霍蔚然看着手中的车模,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沉寂。

“我把那几辆也拿过来。”年乐温和转移话题,霍蔚然抬头,看着眼前人的背影,面色显出几分苍白。

“年乐。”

第一次被叫名字,年乐转身,看向有些异常的霍蔚然。

“我的伤……”霍蔚然直直盯着面前人,努力稳住自己的呼吸。

“我的伤,是永久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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