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竹双脚落在平稳的甲板上, 心底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她若会凫水就好了。

那样,她就一头能扎进湖里,闷头游到岸边, 不必承受太子黑涔涔, 冷森森的目光。

“少傅好兴致,青天白日和萧世子耍起了鸳鸯戏水?”

太子垂眼看向二人牢牢相缠的手腕,语气淡淡,在外人眼中好似只是漫不经心地调侃上一句。

姜玉竹却听懂了这话中的隐隐不悦,想要走上前解释。

可她忘记自己的手还和萧时晏缠在一起, 刚走上两步又被扯了回去。

“叮铃”

一道璀璨剑光闪过,姜玉竹感到腕上一松,原本缠在手腕上的赭色锦带骤然断开。

詹灼邺将长剑插回身旁侍卫的剑鞘,冷声道:“过来。”

少年的鞋袜全湿了, 走在甲板上时发出呱唧呱唧的声响, 模样滑稽又狼狈。

“殿下...”

姜玉竹正要行礼, 手腕冷不丁被太子握住, 猛地拉扯进他怀里。

“少傅登上他人的船, 弄脏了身子, 孤要如何惩罚你呢?”

太子俯下身, 薄唇贴着她的耳廓温声低语, 男子面色如常,语气温柔缱绻, 可漆黑的眼眸好似鹰隼般犀利,盯得姜玉竹脊背发凉。

另一厢,平乐公主正围着萧时晏问个不停, 没有注意到太子和姜少傅亲昵的举止。

詹灼邺握住小少傅软弱无骨的柔荑,五指强硬地滑入少年的指缝间, 二人十指交缠,紧紧相握,他懒洋洋抬起头,眸光淡淡睥过萧时晏错愕的脸。

男子姿态傲慢,好像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雄狮,爪下死死按着独属于自己的猎物,冷冷睥向觊觎着。

“今日萧世子保护好姜少傅的周全,孤甚感欣慰,日后会重重封赏。”

轻飘飘一句话,点出君臣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萧时晏面色微微泛白,面对身上释放出强大储君威严的太子,他不卑不亢行了一礼,声音低沉:

“臣与姜少傅乃是昔日同窗,遇到危险,我们二人自当要进退与共。”

詹灼邺细细摩挲着掌中细腻的柔荑,唇角浮起一抹浅笑,不过那清冷的笑意却未及眼底:

“时过境迁,姜少傅不再是华庭学院的学子,而是孤的人。”

“殿下说得不错,时过境迁,臣与姜少傅现如今都是陛下的臣子,一心为君,主敬存诚。”

詹灼邺与萧时晏你一言我一语,两个人语气平缓,面容水波不兴,可涌动在二人之间的暗流汹涌澎湃,一触即发。

姜玉竹夹在二人中间,深受这股子暗流波及,她勉强挤出笑脸,主动打破僵持不下的气氛。

“平乐公主,你和太子殿下怎会知道我们在湖中心遇到危险?”

不知为何,平乐公主就是打心眼里觉得面容俊美的姜少傅很招她喜欢,她得意一笑,开口解释她和太子何为会出现在此处。

原来,平乐公主今早偶然听宫里的人提起鸾凤湖的芙蕖灵境有多美轮美奂,她就想出宫去瞧一瞧,于是在下朝后跑到御书房,恳求耀灵帝放她出宫。

正巧太子当时也在御书房,耀灵帝索性让太子带着平乐公主去鸾凤湖游玩。

“我们刚启程没多久,就遇上了韩溪云乘坐的凤尾船,她说你们乘坐轻舟去了芙蕖灵境,我就想过来寻你们,结果远远瞧见你和萧世子二人困在一块石头上,哎...你们的木舟呢?”

“臣和萧世子乘坐的木舟漏水,多亏太子殿下和公主及时赶到,救我们于水深火热中。”

“木舟漏水!!!”

平乐公主睁圆了杏眸感慨:“这种倒霉事都能被你遇到,本宫记得你上一次在春蒐上还受了伤,姜少傅,你真应该去寺庙里烧香拜佛,驱一驱缠在你身上作祟的小人!”

姜玉竹看了眼身旁肆无忌惮的“小人”,不动声色从太子掌中收回手,微微一笑:

“公主说所言极是,臣近些时日,确是有些霉运连连...”

因姜玉竹和萧时晏鞋袜尽湿,众人不再留恋湖上的风光,乘坐龙舟径直驶向岸口。

“孤送少傅回去。” “我送你回去。”

下了龙舟后,太子和萧时晏异口同声道。

姜玉竹蹙起眉心,她踟蹰片刻,最终还是对萧时晏歉意一笑:“时晏兄,我还有公务要向太子禀报,不如咱们改日再聚。”

男子清澈眼眸闪过一抹失落,很快又消失不见,他温声道:“你伤寒初愈,回去记得用热水泡脚,莫要再病了。”

“好,多谢时晏兄提醒,我记下了。”

马车在人声鼎沸的街道慢悠悠前行,与车外的喧嚣吵闹相比,车内安静得有些可怕了。

姜玉竹偷偷瞄了眼对面沉默不语的太子,以手抵唇,清咳一声打破沉默:

“启禀殿下,臣知道衢州走私的石炭是如何流到雍州了。”

随后,她将自己在画舫上理清的思路对太子说了一遍。

“臣猜想,走私的石炭被伪装成辎重送到雍州军营,这里面牵扯官员众多,定然同靖西侯和大皇子二人脱不开干系,就是不知他们要如何处置这些石炭...”

大皇子他们背着朝廷走私石炭,无非就是为了牟利,但雍州地广人稀,紧邻西启国,又有重兵驻守,绝非是高价兜售石炭的好地方,这一直是姜玉竹想不明白的地方。

太子听过她的禀报,却没有感到惊讶,而是突然俯身压下来...

君臣二人面对面相坐,距离本就近,姜玉竹猛然被太子扑倒在龙文绣金软榻上,双颊飞速染上两道红霞,怒声道:

“殿下,臣在同你说正经事呢。”

“孤也在对少傅做正经事。”

姜玉竹气结,忍不住呛声:“臣...臣没看出来。”

詹灼邺盯着腮晕潮红的小少傅,握住少年刚刚被其他男子拉扯的手,薄唇覆在白腻的腕上,狠狠咬了上去。

“唔...”

姜玉竹刚刚感到吃痛,男子又用温润的舌抚平刚刚被咬过的啮痕,激起一片酥麻。

男子似是把戾气通过利齿尽数宣泄在少年细若凝脂的肌肤上,直到腕间布满了他的啮痕,眸底戾色才缓缓退散,取而代之,是浓烈的占有欲。

“少傅一种病吃两副药,就不怕吃坏了肚子。”

言罢,詹灼邺揉了揉小少傅的肚子,少年没有练过体魄,腹部很软,揉起来就像白软的面团,让人爱不释手。

这个位置太过敏感,前进后退一步皆是不可触及的禁地,姜玉竹忙按住太子的手掌,假意安抚道:

“臣自从得到殿下这轮皎月,便再无其他想了,今日与萧世子相见,不过是故友一聚,再说...萧世子他...他不好男色。”

詹灼邺内心冷笑一声。

萧时晏不好男色吗?

同为觊觎小少傅的男子,他一眼就洞悉出萧时晏看向少年的眸色有所不同。

男子眸底的缱绻与柔情,又怎会只是简简单单的同窗之谊。

詹灼邺早就得知小少傅今日会与萧时晏约在鸾凤湖相见,于是让宫里的眼线一大早在平乐公主跟前提起芙蕖灵境。

果然,喜好玩乐的平乐公主求到耀灵帝面前,想要出宫泛舟,而正在御书房与皇帝商议政事的詹灼邺,便顺理成章带着平乐公主来到鸾凤湖,打断幽会中的二人。

亏他赶来的及时,若是稍晚一步,心智不坚的小少傅恐怕就要被萧时晏哄骗了去。

马车停在姜宅院门口。

姜玉竹下了马车,紧绷着脸道:“殿下公务繁忙,臣就不邀请殿下入寒舍了。”

太子跟着下了马车,男子步履从容,大长腿迈上如意跺踏,转身悠然道:“孤今日不忙,正好来拜访一下少傅的双亲。”

姜玉竹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要知她的兄长——真正的姜墨竹就在家中,若是被太子瞧见了,那还得了。

她急忙追赶上去,可还是迟了一步,朱红大门已经被周鹏叩开。

姜宅里的柳管事推门瞧见一位身着华服,龙眉凤目,气宇轩昂的男子立在门口,当即被他身上矜贵气质唬住了。

“柳管事,你快去通知母亲,就说太子殿下大驾光临,让她务必将府里的‘下人’安置妥当,免得惊扰到太子殿下。”

姜玉竹从太子身后冲出来,对呆愣神的柳管事眨了眨眼,嘱咐道。

柳管事见过最大的官就是自家老爷的上峰,今日突然见到大燕储君,惊吓得连礼都不会行了。

“老奴...老奴...知道了。”

瞧着柳管事连奔带跑的背影,姜玉竹心里七上八下,默默祈祷母亲能听懂她话中暗意,把兄长藏起来。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她与太子刚步入庭院,就瞧见姜墨竹背对着他们,正在拿着长杆敲树上的枣子。

姜玉竹见状,连忙高声喊道:“太子殿下,请这边走。”

姜墨竹被她这一声喊得转过身,瞧见妹妹领着一位气度出尘,俊美无涛的男子走来。

男子身后还跟着几名身材魁梧的带刀护卫,一个个威风凛凛,瞧这就不像是凡人。

他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妹妹冲他眨了眨眼:“堂兄,你还不快来拜见太子殿下。”

姜玉竹转而对太子引荐:“殿下,这位是臣的堂兄,他在江陵县城组建了一支船队,此次入京,是想托臣办理印信和路牌。”

姜墨竹常年在外经商,脑子转得飞快,话也接得极为顺溜,他收到妹妹的暗示,脸上神色不变,顺着姜玉竹的话就道:

“草民姜...姜壮竹,参见太子殿下。”

詹灼邺剑眉微挑,他盯着面前笑容憨厚的男子,发现此人的容貌竟与姜少傅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男子皮肤黝黑,五官相较也更为硬朗了些。

“姜少傅,你和你堂兄长得可真像啊!”

周鹏瞪大眼睛,目光在姜玉竹和姜墨竹身上来回流转,惊讶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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