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心费力养一只不受塔罗小镇欢迎的黑猫,并非因为大丽花夫人有什么多余的善心。
那时候大丽花夫人还不是什么夫人,她只是她自己,是花种特别、眼眸碧绿、最受花神喜爱的少女。
别看紫苜蔌夫人和大丽花夫人样貌看着差不多,其实她们之间差了一辈,在大丽花刚成为大丽花夫人的时候,紫苜蔌甚至还没有长大。
所以,紫苜蔌夫人这一辈的女性,都不太清楚大丽花夫人当年的传说——毕竟和大丽花夫人一辈的女性,基本都已经不在塔罗小镇了。
不过,就算紫苜蔌夫人她们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估计也会觉得故事太过离谱、与她们对当事人的印象严重不符,肯定是瞎说。
——当年的大丽花,是性子最桀骜、行事最跳脱、胆子最不训的小刺头,还没有经历过金雀花节的仪式,身上丝毫没有如今妩媚、妖娆、魅惑的影子。
那时候的她,远比看似大大咧咧实则细腻敏感的爱弥儿要骄傲得多。
捡到一只小奶猫并随手养起来这种事,她想做就做了,其实没有什么多余的理由。
黑猫的脑仁小、记不清了,但大丽花夫人倒是记得清楚,正因为她是在“金雀花节”前捡到的小小黑猫、它算是她人生中最后一点善良的证据……所以,在之后那黑暗的几十年里,她才没有狠下心把黑猫赶走,而是继续偶尔投喂几条小鱼干地散养着它。
虽然寿命比一般的动物长很多很多,黑猫也只有和普通小孩差不多的智商。
它碧绿的双眼看不懂太多复杂的东西。
比如它不知道为什么它的女主人当初捡到它的时候掌心温暖又轻柔,在某一天之后突然就变得暴戾而疯狂、偶尔还会拽痛它的毛毛和尾巴。
比如它不知道为什么它的女主人的眼睛明明一开始与它一样,后来却浸透了鲜血一样的红黑色,甚至蓄起她嫌碍事的长发、穿上她嫌麻烦的长裙、行事僵硬而古怪,就像把自己套进了另一副壳子。
比如它不知道为什么它的女主人明明憎恨又厌恶那位自大邋遢暴力的男主人,却又一直一直假笑着,像是对目前的生活非常满意的样子。
它想去咬他的骨头,去撕烂他肮脏的心,但被女主人制止了。
黑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第一任男主人死的那天,它收获了满满一大盆小鱼干。
小鱼干,香香,它吃的,饱饱,但更重要的是,女主人很快乐。
她就像第一次靠自己捉到老鼠的小猫一样手舞足蹈,在大花球房间里抱着它,手像当初捡到它的时候一样温暖又轻柔,只是身上的香味却没有以往好闻了。
以后会每一天都有小鱼干吗?
在黑猫摇着尾巴的期盼中,镇长的人给女主人安排了第二任丈夫。
女主人嘴角的笑容,僵住了。
黑猫这一次没有出手,因为第二任男主人似乎并没有上一任那样不堪,而且女主人
很快有了孩子,肚腹微微鼓起,让黑猫小心翼翼、不敢向以前那样扑过去。
它决定离那脆弱的小家伙远一点,虽然女主人对那小家伙的态度很复杂,但她眼里是有爱的——就像她偶尔看向它的时候一样,黑猫这样自信地认为。
但是,因为一场意外,女主人的第一个儿子并没有成功出生。
于是第二任男主人变成了像第一任那样丑陋的怪物。
女主人眼里的光,熄灭了。
在第二任男主人死的时候,黑猫同样收获了一盆香香小鱼干,但女主人的神色却很沉静——她毕竟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不会因为这样简单的快乐而喜形于色。
黑猫已经不太能忍受女主人身上的气味了,它不得不常常离开大花球,待在外面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不知道女主人什么时候主动领回了第三任丈夫。
第三任男主人是历任男主人中活得最久的一位。
据说,他曾经是女主人的爱慕者——在女主人还是个女孩时开始——他对女主人无微不至,是塔罗小镇上稀有而难得的好丈夫。
女主人的肚子里又经历了三个小生命的诞生与死亡,黑猫对此并不觉得难过,因为它知道女主人对它们并没有爱,她已经不能再爱上自己的孩子了。
只是男主人的表现也让黑猫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他好像也不爱那三个未出生的儿子。
感到奇怪的黑猫悄悄跟踪了这位男主人,他正鬼鬼祟祟地靠近一座蘑菇屋。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黑猫见到了另一颗青翠欲滴的种子。
那个女婴的名字叫爱弥儿。
……
……
……
大丽花夫人漫长的一生,都映在黑猫的眼里。
陆语哝消化完那些记忆,却只用了短短的几个呼吸。
“我并没有背叛你。”既然扮演了这只黑猫的身份,陆语哝就有义务为黑猫说出它无法说出的事情,“在被你封印记忆之后,爱弥儿在我眼中,就是年轻的你。”
大丽花夫人的第三任丈夫,他迷恋的是尚未绽放的花苞——曾经的大丽花,如今的爱弥儿。
聪明的女人并非没有发现端倪,但前两任丈夫的死亡已经为她招来了塔罗小镇不少人的怀疑,她需要一个好控制的丈夫来为她挡住猎巫审判。
但大丽花夫人的隐忍是有限的,在发现丈夫频频偷窥的对象仅仅是一个小女孩后,看着那女孩与她曾经如出一辙的眼睛,她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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