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承允胳膊一僵,却是下意识缩回手,推开乔泽倒退着踉跄两步,差点摔倒在地。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他可怜又可悲的自尊心,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无形的恐惧。

他是害怕被乔泽同情,但更害怕自己在乔泽心里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可能连同情和怜爱都得不到。

他怕比起在乎他,乔泽会更在乎别人。

比如icu里差点没命的秦煊,比如稍微示弱就能被爱的段景曜。

陆承允扶住身后的墙壁,抿唇沉默。

乔泽还在问他:“如果我不来找你,你就打算这么躲着吗?”

的确是这么打算的,陆承允咬了咬牙,若无其事地嘴硬道:“我没事,就是个小手术而已,医生说了不会影响视力,很快就会好的。”

才不是,他刚做了第一次手术,后续可能还要做好几次修复,他只差一点就要瞎了,如果那块高速飞溅来的碎玻璃再偏离一点点……

陆承允顿了顿,接着说:“我没有躲你,只是没来得及跟你说。也没有说的必要吧,就算我真的有什么,也不关你的事,你不用管我。”

他的语气还是那样冷硬,听起来就脾气很不好,乔泽却捕捉到他话里真正的意思。

陆承允想说的是让他不要因此自责,乔泽又上前两步,将陆承允堵在墙壁和自己之间,仰头直视对方的脸,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男人面上裹住双眼的雪白纱布。

“疼吗?”

乔泽问。

陆承允愣了愣,默默摇了摇头。

他打在眉尾的金属钉已经取掉,只留下一点愈合的疤痕,断眉更显得野性难驯,又因为蒙着眼睛,显出一股脆弱的矛盾气质。

搞艺术的人大多叛逆,陆承允并不怕疼,早些年文身穿刺一类的都玩过,玩极限运动摔断腿也不是没有。

何况是打了麻药的手术,除了心理上的痛苦,这一点身体的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他听见乔泽说:“一定很疼吧?对不起啊,是我忽略了你。”

乔泽用力地一把抱住他,陆承允看不见乔泽的脸,但能够感觉到贴在胸膛上的温热触感,胸腔里沉重跳动的心脏酸胀得生疼。

“……疼。”

陆承允摇头,又点头,声音低沉沙哑:“很疼。”

说出这个字的瞬间,他居然很想丢脸地哭出来,好在还有纱布挡着,乔泽也看不到他的眼泪。

他紧紧地回抱住乔泽,低下头把脸埋在对方颈侧,因为身高差而微微弓着背,整个人有些蜷缩着,但还是能把乔泽整个罩住。

“对不起。”

陆承允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些突兀地开口道:“我偷偷拍了好多你的照片,藏在地下室里,还有骗你说删了的那些,其实我都没有删。你说我只是习惯了你,不是的,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你,我爱你,对不起……”

他就像是做了错事藏起骨头的坏狗,低着头夹起尾巴卖力忏悔。

尽管乔泽从来不知道这回事,哪怕知道了也并不会怪他。

乔泽拍拍他的背,忽然笑起来,轻声说:“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两个人就这么抱了一会儿,乔泽感觉到某处热源抵住自己的大腿,轻咳了一声。

陆承允涨红了脸,终于松开手。

“其实你可以用尿壶呀。”

“我不想用。”

“那我扶你去,小心点啊。”

“……你不要看。”

“又不是没看过——好吧,我不看。”

隔着一扇房门,陆承彦听到病房里乔泽和弟弟说话的声音。

很显然,他们已经和好了,又或者说,其实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决裂过。

什么你追我逃,都只是小情侣闹别扭的把戏而已,感情经过了危机的考验而越发深厚。

段家那个纯情的小少爷有先天的优势,秦煊豁出去性命得到了他想要的,现在陆承允也终于得偿所愿,唯独他仿佛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局外人。

陆承彦也曾以为自己掌握了一切,站在金字塔的顶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居高临下、搅弄风云。

但此刻他摊开手,却只看到空空如也的掌心。

原来他一无所有,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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