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夙似乎想对张临渊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却笑得不太自然,好在张临渊并不敏锐,只当林夙是江悬旧友,没有多问。

裴一鸣默默收回目光,心底升起疑惑。

另一边,谢烬带玉婵从小门绕进后宫,七拐八拐,找到映雪宫侧门。

玉婵好奇问道:“谢将军对后宫如此熟悉,之前来过许多次么?”

谢烬没好意思告诉玉婵他第一次来找江悬时在后宫摸了一个多时辰,把周围大大小小的路认了个遍,后来几次溜门撬锁,更是一次比一次驾轻就熟。

他低头摸摸鼻尖,道:“你进去拿药,我在外面等你。”

玉婵不做多想:“是。”

夜色深重,一进冬月,天骤然冷了下来,后院那处温泉汩汩冒着热气,寒夜中很是诱人。

谢烬左右无事,走过去蹲在泉边,不由得想起那夜偷看江悬沐浴,又想起若是以后离开京城回到漠北,恐怕没有温泉给阿雪用了。

——宫里这处温泉瞧着也不像天然开凿的,缘何能一直有热水呢……

谢烬想着,站起来绕着温泉仔细查看,边看边在石壁上拍拍打打,琢磨如何能给江悬造一处差不多的。走到一块凸起石壁前,谢烬顺手敲了敲,敲完蓦地一滞,发觉手边这块石头好像跟别的不太一样。

出于一种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谢烬把手放在那块石头上,握紧,慢慢按下去。

轰,一声沉闷的响动,庭院地面中央两块巨大砖石缓缓向两边打开,露出一处形似地宫的入口。

谢烬下意识抽出长刀,顿了顿,缓缓靠近。阶梯两旁有壁灯延伸到深处,烛火在夜风中微微晃动,除此之外,感知不到任何危险的气息。

谢烬随手捡了块石头扔下去,没有异常。

江悬的寝宫,想来不会有什么要命的机关,谢烬试探着往下走了几步,果真一切如常。他松口气,横刀护在身前,沿着石阶向下,转过一处拐角,眼前出现一扇铁栅门,门后是一间用以行刑的牢房。

原来不是地宫,是地牢。

谢烬放下刀,接着反应过来什么,身子猝然僵住。

——这是用来关押江悬的地牢。

无数刑具呈现在眼前。长短粗细不一的鞭子、绳索、铁链、镣铐……还有一张冷冰冰的床,以及墙边木架上种种不堪入目的东西。

每一样都曾经用在江悬身上。

谢烬看清那些东西,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甚至差点拿不稳刀。他慢慢抬腿,脚底仿佛有千斤重,艰难迈过那道不足三寸高的门槛。

暗室依旧阴森冰冷,所有物件纤尘不染、锃亮如新,仿佛随时准备供人使用。

谢烬走到床边,脚步顿住。

床面是一整块光滑剔透的白玉,冰凉如雪。再一低头,床边立着一张案几,放着一排尺寸不一的碧玉柱体。

眼前仿佛出现一幅画面,江悬躺在这张床上,双手被吊起,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屋顶,眼中没有屈辱和愤恨,只有深深的麻木和绝望。

谢烬握紧拳头,闭眼深吸一口气。

难怪最后那次,江悬那样排斥他靠近。谢烬想过江悬身上的鞭伤从何而来,却没想过萧承邺禽兽至此,竟用如此肮脏的手段折磨江悬。

江悬说,——“那些事,就算日后将他挫骨扬灰,也必当如附骨之疽折磨我一生。”

难怪。

夜深了,玉婵将宫里的珍贵药材全都拿出来,装进背篓背在身上,临走前想起江悬养的花,又将窗檐下那两盆兰草包好,一手抱一盆,原路返回去找谢烬。

没想到一进后院,地牢入口大开,谢烬不知所踪。

玉婵心一紧,想起江悬叮嘱过不要将地牢之事告诉谢烬,正不知所措着,只见暗道中走出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夜色昏暗,看不清面容,只觉那人脚步沉重,全然没有平日的神采奕奕。

玉婵小心翼翼开口:“谢将军……?”

谢烬从暗道出来,“嗯”了声,喜怒难辨:“东西都拿到了么?”

玉婵点头:“都带上了。”

谢烬点点头,目光落在玉婵怀里的花盆,问:“这是什么?”

玉婵答:“是公子养的兰花。上次您来过之后,公子突然说想养花,便养了这两盆。”

“兰花……?”谢烬想到什么,微微一滞,“知道了。走吧,阿雪等着用药。”

“将军,您刚才……”

玉婵犹豫着,余光悄悄瞥向暗道,谢烬回头看了眼,径直走到那处石壁前,按动开关,将入口重新关上。

“今日之事,不要告诉阿雪。”

玉婵连忙答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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