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敢相信刚才林鹿说的内容,目光中满是怀疑和警惕,他们在等待他的解释。
“不,你不明白。你作弊,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只要自己承认就可以了。可我呢,我的问题需要整个队伍替我承担。只要几个小时,等比赛结束,我怎样承认都可以,但现在不行。”
这不是他计划中最好的时机,可事情永远会向人最恐惧的方向滑坡。
“明白,比赛永远是最重要的。”
付新书知道,自己逃不过了。
“那为什么以前不说,一定要现在赛前打,就因为老师离开前的话?”付新书踏出一步,心中有情绪在撕扯着他,“你确实解脱了,可你想让我做什么?要我赛前跟所有人承认,我曾经赌球下注?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知道这件事,那就变成了我们整个队伍的问题!我被停赛都是其次,你们都有可能因为我踢不了决赛!”
睁开眼睛,他缓缓开口。
“你配吗?”
从那个酒吧开始,他讲述了自己因为贪婪犯错、因为懦弱退缩、因害怕而不断回避的全部故事。
“你是故意当我面打这个电话吗?”他忍不住问文成业。
“我最后悔的是两件事。第一,我不应该为了钱下注。第二,那天在和禹州银象比赛后,老师还在。她问起当年的故事,我应该说实话。但我还是因为胆怯,选择撒谎,再次欺骗了你们。”
他只能困在原地,继续被罪责挤压内心。
“我以前总告诉自己,这是我曾犯过的一个小错,事情早就过去,只要好好踢球,就能弥补一切。可当我每次这样劝慰自己的时候,我又比谁都清楚,只要我活在谎言中一天,它就永远也不会过去。”
而他呢?
“决赛结束后,我会向足协和青超联赛组委会自首,承认我曾有过赌球行为。但在此之前,我只能请求你们忘记刚才听到的内容。我非常非常对不起你们,所以让我一个人承担全部责任。”
可文成业先行一步,他孤注一掷,向父亲承认作弊,虽然要迎接暴风骤雨,可也彻底解脱。
付新书向所有人深深鞠了个躬,然后站直身子。
本来大家都有罪行,互相保有秘密。
整个更衣室寂静无声,队员们都完全没从故事里反应过来。故事里的付新书,真是他们认识和信赖的队长吗?
因为文成业打完这通电话后,他们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他为了赚钱去下注,被打断腿踢不了比赛,却骗他们说是店家冤枉他偷手机。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上次他们赛后打架,林晚星问起当年的事情,那几乎是他说实话的最好机会了。
可付新书却并没有松口气的感觉。
可他还是没有。
他只是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禹州的冬日冷雨仿佛一下就落进了这间更衣室里。混乱和不解困扰着他们,那天在医院骨科门诊的聊天,好像又断断续续重新回响在他们耳旁。
付新书终于明白过来,其实文成业根本不是要打电话给什么人告发他。
原来那个故事里,文成业不仅指路,还眼睁睁看着队友被殴打却没有阻止。
洗手间里再度安静下来,污水冲撞管道,发出隆隆声响。
而付新书本人呢?
顶灯明亮,外面的更衣室还在喧闹。
他们以前觉得付新书人好又努力,为人处事公正善良,所以都服他。
但文成业直接挂断电话,没给父亲再吼回来的机会,
可现在,他们信任的基础完全不存在了。
手机那头,传来猛砸东西的声音。
他们同情付新书的遭遇,换来的却是付新书一直以来的欺骗。
这段话早已打了太久的腹稿,文成业说得非常清晰冷静。
秦敖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傻逼。
于是,文成业继续说了下去:“还有,我的成绩是假的,以前装听你话也是假的。我一直阳奉阴违, 考试抄答案作弊。给我答案的那个人就是妈妈的小男朋友, 我早知道他们搞在一起, 但没告诉过你。”
智会说:“原来,你和文成业都不是好人。”
“你再说一遍!?”文父厉声呵道。
过了一段时间,秦敖才不可思议地问:“你一个人,承担全部责任?”
“这些都和你没关系。”文成业握着手机, 眯起凤眼,仰着头, 撑着洗手池,凝视镜中的自己:“我以后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和什么人交朋友,是踢球还是进厂拧螺丝, 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
“这是我个人问题,和球队无关。”付新书说。
“什么事要现在讲?跟你说文成业,别在我面前耍你那些小心眼, 我是不可能同意让你留在国内, 和你那帮狐朋狗友瞎混的。”
“你什么意思,跟我们没关系?”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文成业说。
“冷静点,听我说。开赛前,我们签过承诺书。上面很明确地写了,如果选手有过赌球行为,会被取消竞赛参赛资格。我看过足协网站上所有关于处罚的通告,如果是球员个人行为,球队不知情,只处罚球员个人。但如果是涉及到球队知情不报或有包庇和隐瞒行为,会加大力度连球队一起处罚。所以不管怎样,不知道我的事对你们来说都是最好选择。”
“干吗给我打电话?”电话那头的男人也同样奇怪。
“明白了,让我们装聋作哑?”陈江河非常冷淡地说。
他以为文成业打电话是为了……却没想到,他只是给自己父亲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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