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狗

万籁夜俱寂,朱獾怀抱一畚斗剥皮耗子蹑手蹑脚走出老宅。刚迈过门槛,脚下一滑,坐上直升飞机。

雪还在下,下得甚为猛烈,一团一团往下砸,密密集集,睁不开眼,寸步难行。

朱獾凭感觉滑到大樟树下,还没有站稳身子,她的那些仙友从树洞出来,拥围在她的脚下。

“不急,有的是,都给你们剥了皮。”朱獾放畚斗到地上,自己倚靠背风的树干仰望大雪中的老宅。

老宅黑黝黝似一位老妪爬累了山路蹲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潭边喘气,随时有可能缓不上气来栽入那水潭中消失不见。

朱獾不是出生在老宅,她的老娘将她生在野外,是她没有一丁点印象的老爹爹从猪獾窝里捡她回来,当天晚上她的老爹爹一命呜呼。

老娘本想扔掉她,认为她天煞孤星,克父母。可老宅的人一致要求养大她,因为从朱獾进入老宅的那一刻起,阴雨七七四十九天的驴不到村阳光明媚,老宅更是夜夜星月辉照如白昼。

这些都是朱先生告诉的朱獾,朱獾从五岁起跟在朱先生身边识文断字,练得一手好书法,成为驴不到村第一个高中生。

“凄凄岁暮风,翳翳经日雪。”除却不时冒出几句古诗文之外,朱獾现在一无是处,成为驴不到村众多好吃懒做男女中的一员,只不过他们白天晒太阳晚上睡大觉,而她白天睡大觉晚上出来活动。

惆怅的朱獾从老宅收回目光,仙友们一阵风卷残云,畚斗很快见底,一起围拢到朱獾的脚下,朱獾有些冰冻的身体暖如三春。

“朱獾,猪獾,老爹爹从猪獾窝里捡回我,那我的前世难道也是和这些仙友一样是猪獾?”朱獾顺树干溜下,坐在树洞口接受八只猪獾的亲昵。

八只猪獾一般肥硕,三十斤上下,头大颈粗,眼小鼻尖,短小的四肢,短圆的耳壳,憨态可掬。

八岁时候的小朱獾一天晚上和老娘怄气,半夜跑到大樟树下独自流泪,瑟瑟发抖的她隐隐感觉臀部有热气呵护,以为自己放屁。半晌之后热气依旧,小手往屁股底下一摸,摸到一团软乎乎热乎乎的物体,移身刚要察看为何物?两个黑影从她刚才蹲坐的树洞口窜出,一看是两只猪獾。

小朱獾没有慌张,反而有一种见到亲人的久违感。两只猪獾一左一右依傍小朱獾,小朱獾感觉到来自它们身上的无限温情。

自此之后,朱獾每晚半夜必到大樟树下树洞口和猪獾相会。

现在这八只猪獾是开始那两只猪獾的后代,朱獾称呼它们为“八仙”,自己则为“九仙”,彼此是亲密的仙友。

“哼哼,俗人们,你们喊我獾八仙,真正的獾八仙在这里呢,本小姐可是九仙呦。”朱獾轻轻抚摸趴在她身上的八只猪獾,不一会沉沉睡去,昨天和今天她基本没合眼。

俗人们惊恐于一竹竿被拧掉头颅的鸡和每家灶台上被剥了皮的耗子,朱獾纠结的是朱先生贴的那张“拆迁”告示。

朱先生刻意回避一切,但朱獾确定那告示肯定是朱先生所写,她必须想办法让朱先生承认,并请他说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朱獾称住在老宅的左邻右舍为俗人,称老宅外的村里人为俚人,驴不到村只有她自己和朱先生两个是雅人。

雅人肯定不和俗人俚人一般见识,死几只鸡几只耗子算什么?拆迁才是大事情。

“孩子,一定要看护好老宅,一砖一瓦一窗一门都不能少。”

“太祖奶奶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打老宅的主意。”

“孩子,世态炎凉,人心险恶,有事多和朱先生商量。”

“太祖奶奶,他迂腐得很,商量不着。”

“孩子,朱先生不是凡人,他已经得道。”

“太祖奶奶,可能吗?”

没有等到老人回答,一声尖叫伴随一阵吵嚷惊醒朱獾。

猪獾们返回树洞,朱獾深一脚浅一脚返回老宅。

雪还在下,还是那么大,没了小腿。

“天天见血,是不是那鬼又出来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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