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一个几千万人口的市里找一个手臂有纹身的人,其困难程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傅钲怕打草惊蛇,只能暗中托了不少人打听。

消息是伍明志提供的。

伍明志开的射击俱乐部,三教九流之人接触的比较多,发现此人也很意外。

射击馆的工作人员和几位顾客发生争执,最后导致斗殴事件。

伍明志到的时候派出所已经在协调。

顾客不过四五个人,趾高气扬让他们赔偿,其中一人一直隐在角落里,言语不多,和他几位嚣张的同伙比起来安静极了。

伍明志多看了几眼,这人穿着长袖长裤,扣子扣到最上面,这么热的天就算室内有空调,大部分男人还是穿着短袖,就算长袖也是将袖子卷到手肘位置。

他当时没多想,只是气不过人在他地盘闹事,偷偷让经理将房间的空调调高几度。

果然,那人耐不住热,将衣领解开,袖子也卷了起来,刚卷起来一会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将袖子放下。

不过无意中已经看到此人手臂上有个纹身,没看清,只是看到露出的图案像只翅膀。

等人走后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傅钲最近在查手臂有鸟状纹身的事,急忙给傅钲打电话。

傅钲调来沿途的监控,发现这人在半路上下车,打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古玩街后没再出现。

傅钲突击审问了那几个同伙。

这几人是外地的,到钦市是来卖一件古物,与古玩街最大的古董行“君再来”合作,价格谈妥了,等货物到了就成交。

这人是“君再来”店里的伙计,等待的这几天里因为无聊,他们查了几处好玩的地方,让这人带着玩呢。

他带人在古玩街蹲守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果然见到此人出来买早点。

那晚虽然没看到正脸,但是傅钲从这人的形态还是一眼就确定正是他要找的人。

傅钲不知这店铺的情况,没敢贸然行动。

没多久,关于这个店的资料到了他手上,巧了,店主也是姓王,外来人口,看似和王家村没什么关系。

更巧的是,余恒远是这家店的常客。

余恒远悠了叶凝玉好几天,也知道适可而止,中午时就把傅老爷子的毛发和指甲带来了。

这两样东西弄到手还有点费劲。

他不是傅钲,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要,这件事叶凝玉还不想告诉傅钲,他倒是乐意得很。

叶凝玉看他脸上青紫,鼻梁肿得老高,不似之前的清隽,问:“这是怎么了?”

余恒远笑着说:“没事,不小心撞的。”

叶凝玉又看了一眼,这一看就是被人打的,不过他不想说就算了。

她转身刚要进一楼,余恒远又叫住她:“玉儿,我记得你以前有雪莲露,还有吗?给我擦一点,很疼啊!”

叶凝玉脚步一顿,雪莲露这个名字好多年不曾听到了,她侧头瞟了眼余恒远,她当年和小书生不过点头之交,雪莲露这种秘药,她应该不会和小书生说才是,可他怎么知道?

脑海里忽然闪出一幅场景,青山绿水间,身着青衣的男子捂着手臂笑嘻嘻地朝一位少女喊:“你怎恁得小气,快把你雪莲露拿出来,师兄很疼啊!”

午后的阳光炽热,吹来的风都带着夏日燥热的气息,知了在院外一声一声叫着夏天,叶凝玉感受不到寒热,但此刻却忽然觉得一阵微风吹进脑海中。

混沌的记忆像是透进一束光,打开远古的过往,面前的人渐渐和记忆中人重合,样貌虽然变了,但回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言行举止哪有什么区别。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云回?”

余恒远双眼透出浓浓的喜悦,笑容越来越大,脸上带着光,他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像要飞起来。

早知道雪莲露能让她记起他们的曾经,他何必兜兜转转那么久呢。

云回才是他们的缘起,也是他最想让她记起的一世。

“师妹。”

低柔婉转的声音让叶凝玉皱了皱眉,她就算想起这么个人来,但是情绪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寻着记忆她也才想起来,曾经还有个挂名师傅呢,不过实在想不起是什么缘故认了个道士为师。

师傅技不如人,徒弟倒还青出于蓝,她只是和这两个半路冒出来的师徒待了几年,感情说不上多深,一别后自此没再见。

这么多年,云回几次轮回,没成想竟然又遇到了。

原来他们还有这一层渊源,难怪余恒远一副很了解她的样子。

余恒远看着她冷淡的样子,满腔热情被泼个透心凉,心尖生痛,泛出酸楚,还是晚了吗?

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心里是不是真的已经没有余位了,他满怀期待一次又一次轮回盼着与她重聚,哪怕自戕时都是笑着的,他抱着信念重生,以为是蜜糖,谁知是砒霜。

每世的遗憾都抵不过此刻心里的疼。

纵有好多话要说,可叶凝玉哪能和他叙旧。

她施法又测了一遍傅老爷子的八字,结果还是一样,将死之人在三十岁的时候有场奇遇续了命,这是因,卦象最后显示,她是因缘之果。

果然,天道让她和傅钲相遇早是注定的,她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修道之人不算己身,这是铁条律令,可心中的不安让她抛弃了一切,她违规算了他们的未来。

手中的龟壳逾有千斤,她捧在手心,手臂止不住的颤抖,身体里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揉捏着五脏六腑,四周的空间形成一个逼仄的盒子将她越裹越紧,她顶着常人不能承受的剧痛将龟壳抛出,只听“咚”的一声,这跟随了她几千年的龟壳应声碎成两半——无卦无解。

她气血上涌,一口气没忍住喷了出来,算己噬身,眼前发黑,倒在地上。

余恒远等了半天没见人出来,他心里渐渐不安,十九进货去了,丝丝也跑没影。

他以前见过叶凝玉算卦,哪用得了这么长时间。

他看看时间,进去几个小时了,他决定再等十分钟,再不出来就进去。

可没过一分钟,他就起身踢开房门进去。

屋子里停放着不少棺材,最里面角落里透出幽黄的烛光,他跑过去便见叶凝玉唇边带血躺在地上。

“玉儿!”余恒远大惊失色,急忙将人抱起来,只见怀中的人脸色异常苍白,唇上也没了血色,娇软的躯体带着冰凉的寒意传到他身上,他又唤了几声,伸出颤抖的手去试她的鼻息。

还没伸到鼻下,便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去,棺材里。”叶凝玉微弱的声音传来,余恒远吐出一口浊气,环视一圈便看到一旁有一口金黄色的棺材,来不及细看,他抱起人放到棺材里。

叶凝玉微微睁开眼,看着他轻声说道:“别走”,随后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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