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永璞明白了这个愣头青来闹事的原因,就拽着庄纪川的胳膊拉进了院子:“小声点,当心让保安团的人听到了。”
“我不怕,你是个二鬼子,还用怕保安团吗?你天天死不要脸地跟着日本鬼子干,我今天就是要找你算账。”庄纪川嘴里喷着酒气,兀自大声吆喝着。
庄永璞拿这楞货没有办法,在院子里又怕有小人跑去伪军那里举报,就轻声对庄纪川说:“六虎,算账咱去屋里算,别在院子里咋咋呼呼的。”转身拉着庄纪川的袖子往屋里走,这庄纪川倒也没有动粗,就随着庄永璞进了堂屋,看到庄永璞的母亲正在包饺子,却很恭敬地打了个招呼:“二奶奶过年好,我找二叔有点事。”
庄永璞对母亲说:“娘,你去锅屋里烧点茶吧,我和六虎说两句。”
庄永璞母亲看到他们要谈事,就说:“我上你哥家看看饺子包好了么,恁爷俩拉呱吧!”擦了擦手,解下围裙,到庄永来家去了。
庄永璞搬了个凳子,让庄纪川坐下,问道:“你二哥的辣汤摊让人砸了?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庄纪川依旧气呼呼的:“弄个摊子容易吗,风里来雨里去,起早贪黑就是为赚点辛苦钱。
两个月前,就是刚下完大雪那几天,日本鬼子好像是火车上丢了粮食,到处搜查土八路。那些保安团的龟孙在洛房桥头设了个卡子搜查过桥的人,天天跑我们这白吃白喝。
吃了一个星期,俺二哥实在受不了,就让我去找他们的头要钱。
这一要钱,可毁了!十几个人上来把炉子给推倒了,说吃俺的是看得起俺,骂俺不开眼,再也不许俺卖辣汤了。
他们手里都有枪,俺和二哥也不敢硬来,生气就把锅砸了,不干了!宁愿不赚钱,也不能便宜了那些狗日的。”
庄永璞叹了口气,这年头这样的事太平常了:“六虎,我也痛恨这些甘当汉奸,为祸乡里,鱼肉百姓的人。
我在车站上干点杂活,天天也是心惊胆颤的过日子,说不定哪天也就不能干了,你说社会现在这个样,我不在车站上干,还能去哪?”
庄纪川直愣愣地说:“你在站上跟日本人干,人家背地里都骂你是‘汉奸,二鬼子’,咱是本家,我听了也脸上无光,头都抬不起来!过了年俺就去当兵去,到时候手里有枪了,就不受这份气了。”
“你个熊孩子,懂什么!现在中国环境太复杂,国民党在正面战场和日本人打;日本人为维持后方稳定,又和汪精卫勾勾搭搭;现在日本和国民党也管理不好各地,只能是用小恩小惠控制各地的民团和保安团。
这些人都是为了抢地盘,争权利益,却党同伐异,经常内讧,没有几人真正为百姓,也没有几人真正为国家。
你上哪当兵去?去前线?也不是不行,但是也不能无缘无故去送死吧!你这样的新兵,上去就直接当炮灰了。
现在山东基本上伪化了,去保安团当汉奸?你也不愿意吧?
谁不想打日本鬼子?但是得跟可靠的人才行。”
“俺也不知道谁可靠啊!可是就这样蹲在家里,真是窝囊得慌。”庄纪川无奈地说道。
庄永璞看着这个初生牛犊般的青年,心想他要是能跟着洪振海,倒是能成为一员干将,于是试探道:“现在外面乱得很,国民党在南方倒是有几个有血性的人,不过离太远了,咱这里现在都弄不清谁是谁,国军,保安团,民团,甚至红枪会,小刀会,没有熟悉的人带,别人也不要你。
最近我听说枣庄有人联合起来,成立了地下抗日队伍,专门在津浦铁路两侧打击日本人,前段时间还把日本洋行的鬼子杀了,听说他们自称什么‘铁道队’。”
“这些人都是原来吃‘两条线’的,武器不行,就是干点偷鸡摸狗拔蒜苗的事,成不了气候,我可不去,要去就去参加正规军。”
庄纪川年轻气盛,根本看不上庄永璞说的铁道队:“我反正不想在家受欺负,我要找地方去弄枪。”
庄永璞意味深长地道:“干大事不一定跟大队伍,干大事也不一定用枪。
大过年的别胡思乱想了,赶紧回家帮永寅哥包饺子去,这事以后再说。”
时间已接近午夜,外面响起了稀稀拉拉的鞭炮声,预示着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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