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疯了才会把这么一个烫手的玩意儿带回自己寝宫,春归苑是他在宫外的别苑,亦是他平日同京城其他纨绔子弟厮混的地方,路舟雪这样的尤物,想来那群精虫上脑的废物们会很喜欢,六皇子摇着扇子想。
路舟雪回来时,就发现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变得糟糕了,先是楚昭黎满京城的流言蜚语,而后是他发现他的纸人替身被三皇子那个缺德玩意儿扫地出门了,然后被六皇子那个更缺德的辗转送到了各个纨绔子弟的床上。
他赶去时,那随手幻化的纸人几乎被液体浸透了,形体湿哒哒的,随时要化成一滩碎纸片,瞧见路舟雪来,却还转动眼眸,凄婉地道:“主人,他不要我了……”
纸人这句话说得差点没把路舟雪吓得跳起来,他瞧着纸人周身萦绕的怨气,不由得拧眉:“竟是灵智已开。”
纸人开慧,因怨生恨,是不祥之兆,如此,这枚纸人不能再用了,也不能随意处理,路舟雪暂且把那开了慧的纸人收进灵海,换了枚新的顶上,他瞧着灵海里可怜兮兮的纸人,思及最近春风得意的三皇子,他觉得他得做点什么。
路舟雪先去寻了楚昭黎,少年上次嘴上答应路舟雪去争,却仍旧老神在在地缩在寝宫里鼓捣吃食,路舟雪去时,他正撸起袖子在陶缸里揉面,见人来,他弯起一双眼睛道:“棉棉来啦,我下面给你吃。”
“……”路舟雪沉默了片刻,才犹豫着开口道,“关于京中的流言,你——”
“那个啊,早八百年前的事儿了,那会儿我刚从冷宫出来,广平侯没见过我,是出言冒犯过。”楚昭黎满不在乎地说着,一边开始把揉好的面团拉长,“消息约摸是皇帝放的,他也是没招了,拿我顶锅。”
“……别难过,我陪着你的。”路舟雪没注意他说的前半句话,只心疼楚昭黎被君父推出来吸引视线,不知道该安慰什么,只能摸了摸他的头,干巴巴地道。
“我不难过。”楚昭黎抽空朝路舟雪笑了笑,面上一片坦然,“皇帝偏心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只喜欢三弟,早习惯了,五弟他们跟我没啥区别;至于那些百姓,他们都觉得我有本事暗杀广平侯了,那想必还觉得我挺厉害?”
“你呀……”路舟雪戳了戳他脑袋,楚昭黎的说法逗乐了,心中却止不住的叹气,皇帝只喜欢三皇子?并不是,他也喜欢五皇子,真要细说,他只是唯独不爱楚昭黎;
至于那些百姓,他们也并不觉得广平侯暴毙是楚昭黎所为,他们在意的,只是广平侯调戏太子的风月传闻。
“说起来,棉棉,我听说你被三弟赶出来了,怎么回事?”事关路舟雪,楚昭黎才表现得认真起来,他将拉好的面条下锅,擦了擦手,一脸严肃地问道,“老三他待你不好,是也不是?”
关于那纸人被六皇子带出宫去作践的事儿楚昭黎知道,先前路舟雪同他说过用纸人替身的事儿,所以听说路舟雪被六皇子带出宫去,第一想法就是带出宫的那个可能不是本尊,也就没有妄动,只是发动为数不多的人手盯着。
然而消息一日日的传回来,楚昭黎听着只觉心惊肉跳,他都知道的动静,没道理三皇子那边收不到,可是那家伙一点反应没有,任凭“路舟雪”在六皇子手里被磋磨,楚昭黎渐渐觉得,指望三皇子护着路舟雪,可能是个相当愚蠢的想法。
“棉棉,你到我这来吧。”几天的深思熟虑之后,楚昭黎做出了决定,他或许自己都举步维艰,可到底是个太子,总好过让路舟雪在旁人那里不被当人看,“明日我去求父皇,他会应允的。”那个男人巴之不得他不学无术。
“好。”路舟雪本也是要来的,便点头应了,而后道,“不过你不必去求他,我有打算。”
“什么打算?”楚昭黎问,一边往锅里放着其余辅料,香味一下子就被激了出来。
“关于江州之任,我不是说要让你去么?”路舟雪道,不由得动了动鼻子,他虽然辟谷不用进食,却到底垂涎爱人的手艺。
“不是已经定了老三么?”楚昭黎随口问道,一边从锅里挑了一缕面条,吹凉了递到路舟雪嘴边道,“尝尝滋味如何。”
路舟雪张口把面条吃了进去,细嚼慢咽后说道:“淡了些——定了三皇子是一回事儿,我还没动手。”
“那棉棉打算如何做?”楚昭黎闻言笑起来,一边往锅里下盐一边问,“棉棉似乎胸有成竹。”
“到时你就知道了,小黎儿只需记着三日后,到你六弟的春归苑里看热闹就是——你竟还有这一手做菜的手艺?”路舟雪瞧着他熟练的动作,不由开口打趣。
“莫说做菜,便是绣手帕,制衣裳的手艺,我也是有的。”楚昭黎漫不经心地说着,将煮好的面条从锅里挑出来往碗里一放,抬眸见路舟雪面露不解,不禁失笑道,“没事,吃面吧。”
“说起来,你可认得公主宿倾?”路舟雪问道,前几日他见着皇帝,发现同旧日宿倾那个薄情寡义的爹是同一个人,心中便起了猜测,这几日忙里偷闲满宫找过,却是未曾寻到那个熟悉的少女。
“宿倾啊,知道,五年前冷宫失火,烧死了,如今宫里只有两位公主,二公主昭芜和七公主昭瑜。”楚昭黎轻描淡写地说着,低下头将眼中汹涌的情绪尽数掩藏,他还是不想承认那段过往。
“死了?”路舟雪捏着筷子,愣愣地看着楚昭黎失神,他还记得那丫头同他说,“老师,我要带着阿猫一起出去,看山川林泽,江河沃野”,怎么会死了……
“棉棉似乎很难过,你如此问,是认得他么?”楚昭黎打定主意装傻,却又忍不住好奇路舟雪得知他“死讯”的反应,一边问,手却不自主地捏紧了筷子。
“她是我的学生,原以为她能从这出去的……”路舟雪有些说不下去了,大抵是透过宿倾看见了楚昭黎的命运,他惋惜之余也不免生出恐惧来——萧风灼说他死过一次,因何而死?
“小黎儿,你要好好的。”路舟雪道,楚昭黎看着他逐渐苍白的脸,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不敢欺瞒于他,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逝,他终是道:“好,棉棉,我们都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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