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过来,告诉师祖,她所言皆是栽赃陷害。”百里长情目光诚恳地望着孔雀,他的面容年轻俊美,语气神态却像一个真正的长者,不遗余力地为小辈主持公道。
卫如戈也一脸关切地看过来,无声鼓励着孔雀,让她不要害怕,大胆说出自己知道的真相。
孔雀定定地盯着二人的脸看了片刻,她觉得这个终庭也没有全然腐烂得无药可救,还是有能主持正义的人在的。
她几乎都要改变主意的时候,百里长情忽然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卫如戈连忙扭回头给他拍背去了。
这时瑶光凉凉地看过来,眼眸含笑却带着无尽冷意,她意有所指道:“空青,雪凤如何死的,你再清楚不过,好生同太上长老说清楚。”
孔雀一瞬间如梦初醒,热血上头的大脑瞬间冷静下来,她错开瑶光的目光,转而对上百里长情略显苍白的脸,在心中发出一声叹息,真话是不能说的。
百里长情或许会主持公道,但是他受伤了,话语权一落千丈,能做得有限,当初路舟雪去查的东山旧案,证据那样确凿了,都没能把瑶光按死。
现在那个女人身后有无数贪婪无耻之徒,加上路舟雪身死还有孔雀自己的参与,贸然实话实说,她自己会被搭进去,却未必能拉瑶光落马。
再者,她想要的,不仅仅是正义。她要她的母亲,活过来。
“没有栽赃陷害,太上长老,破军娘娘说的,就是真相。”孔雀对上百里长情的目光,没有丝毫心虚。
那个男人听见孔雀的话瞬间怔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盯着不远处的少女,见她满脸坦然,俨然一副毫不心虚的模样,忽然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失望。
“你怎会如此、如此……”百里长情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孔雀包庇瑶光,不仅是对路舟雪忘恩负义,更是对朱凰的背弃,瑶光当年栽赃予昭,是证据确凿。
“太上长老,您一世光明磊落,可您的徒弟似乎都不怎么样。”孔雀说完了该说的就被人又拉了下去,瑶光没给百里长情再多言的机会,“当年名动天下的春晖君,此番可也在罪人之列。”
“说来荒唐,那么光风霁月的一个人,此番在旧王都见到,竟枯槁如恶鬼了,雪凤勾连魔人,他却与鬼王有往来,召集了一队昔日谢氏亡魂作乱。”
“妖族的统领为他所害,妖王悲愤之余将其斩杀,本宫念及长老同那冤孽师徒一场,便向妖王将头颅要了来,留给长老以做念想。”
瑶光说完,旁边的侍女将一颗灵力包裹着防止腐烂的人头奉到了百里长情跟前,那颗人头消瘦至极,却依稀辨得出旧模样。
卫如戈瞧见先是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白,可是很快就被一口逆血吐出来,然后气晕过去的百里长情转移了注意力。
“师尊!”他手忙脚乱地接住倒下的百里长情,再无暇分神其他。
一场问责因为百里长情的晕倒潦草收场,瑶光自始至终站在原地,神情冷淡地看着卫如戈把百里长情带下去找医修,兵荒马乱过后她才把目光重新落到孔雀身上。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戏谑:“你这丫头倒是会看眼色,本宫还当你多少会犹豫一二,倒是果断得叫人刮目相看。”
这是明晃晃的挖苦,孔雀一声不吭地接下了,掩藏在袖子里的手一瞬间攥紧,面上却还波澜不惊地道:“谢娘娘夸奖,往后还多仰仗娘娘照拂。”
挖苦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瑶光轻哼了一声,倒也没过多为难一个黄毛丫头,她摆了摆手道:“你父亲从南荒回来,有话同你说,你一会儿便去见他吧。”
瑶光竟是又把叶云洲捞回来了?孔雀眉头一瞬间皱起,又很快舒展开,她这位父亲从未过问她们母女的生死,此时要见她料定没有什么好事,孔雀如今弱势,并不想同叶云洲接触。
“南荒妖鬼横行,父亲回来想必多受磨难,该是累了,不若改日我再去寻他罢。”孔雀找了个借口想把瑶光搪塞过去,不想一抬头就对上了瑶光森冷的目光。
女人头上的珠翠垂落下一枚碧玉的坠子,在鬓边微微晃动,飞扬的眼角压着一对漆黑的瞳仁,嘴唇殷红如血,瑶光一如既往的美丽,也是一成不变的说一不二。
“听话是一个很好的品德,你的娘亲难道没有教导过你么?”瑶光故作不解地问,目光隐隐透出压迫。
孔雀神色微顿,当即明白瑶光本就只是知会她一声,心思稍定,波澜不惊地抬手行了个礼,恭敬道:“这便去拜见父亲。”
叶云洲流放也不过短短半月,宗主府门前的落叶还未堆积几层,他便又被瑶光召回来了。
孔雀站在宗主府门口,仰头望着高耸的门楣,两侧修士来往络绎不绝,俨然都是给叶云洲接风洗尘的来客——他还是宗主,还是这样光鲜亮丽,冤杀她母亲的罪行就那样被轻拿轻放。
孔雀站在来往的人群中,看着修士们与俗世中人一般谄媚的嘴脸,心中生发出一种荒诞感,修者自称仙人,到底又与那些俗人有什么区别?
一样的曲意逢迎,一样的结党营私,一样的……贪婪无度。
“仙人?哈,笑话罢了。”孔雀轻笑出声,脸上讽刺意味很浓,她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脸上堆砌出虚伪的神情,裹挟在恭贺的人群里走了进去。
母亲死的时候不来,她孤苦无依的时候不来,孔雀很好奇啊,她这位虚伪薄情的父亲,在这个时候想见她,究竟是想做什么——总不会是联络父女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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