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寒刀煞气重,这些心有执念的鬼魂碰到便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这些士兵不能同方才他处理掉的那些鬼侍相提并论,都是些上了战场,尚且怀念故国才不得安息,若是这般叫他们魂飞魄散,未免太过心狠。

萧风灼从来不是过分冷漠的人,他心中的爱和恨一样浓烈,所以他也有怜悯和慈悲。

萧风灼将弯刀收回鞘里,皇太子见状微微挑眉,以为他畏惧了数以万计的鬼卒,似有些许愉悦:“放弃抵抗了么?”

萧风灼难言地看他一眼,眼神中情绪深沉,可顾及到路舟雪和孔雀下落不明,到底没有浪费时间,从乾坤戒里取出来一根雪白的哭丧棒,将最近的一群面目狰狞的阴兵顺着打了过去。

不多时,这些阴兵的一身怨气被尽数打散,恢复了生前的模样入了轮回道,皇太子眼看着他拿着哭丧棒超度亡魂,脸色再次沉下去,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萧风灼,阴阳怪气道:“原来还是个长头发的和尚。”

萧风灼原本在与把他包围在内的阴兵们缠斗,闻言,抬眸意味不明地盯着太子瞧,然后眨眼之间,他的身形消失在原地,哭丧棒从后方横亘过来,架在了太子的咽喉。

太子惊愕地微微瞪大眼睛,萧风灼一只手扣着他的下颌,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俩听得见的声音道:“说错了,三弟,吃斋念佛从来不是我的习惯,怎么,多年未见,不认得大哥了?”

“楚昭离!你居然还活着?”萧风灼声音容貌都变了,但那双眼睛里的冷漠和嘲弄的语气实在是给太子留下了深刻地印象,加上他说的话,太子很快就把他认了出来。

“是啊,还活着,比你们所有人活得都好。”看见太子这副难以置信又嫉妒憎恨的样子,素来被困在过去不得解脱的萧风灼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快意,“倒是三弟,这么多年了,还在做着太子的梦啊?”

“做太子梦的,难道不是大哥吗?”太子被他拿捏在手里,看见萧风灼活着都嫉恨得面容扭曲了,却还不怕死地戳着萧风灼的痛处,他很清楚他这位一无所有的大哥最怕什么。

“孤再怎么样,都是登上过帝位的皇储,是父皇最疼爱的孩子,哪像大哥啊,废太子,庸王,西怀帝……哈哈哈哈哈哈,便是最窝囊的皇帝,也断然不如大哥这样功勋卓着啊,孤说得可对,大哥?”

萧风灼听着太子嘲讽他的话,字字句句都敲在他好不了的伤口上,世人和史官贯注在他身上的那些称号,的确是难堪,若是乱臣贼子,他还能担得上一句有野心,野心,在西朝从来不是什么贬义词。

可是当年废黜他的诏书下达,却是连三岁小儿都知道,犯上作乱不过是君父随便找得一个借口,归根结底还是君父、朝臣,觉得他太过无用,“楚昭黎”三个字,在整个宗室都不过是一场笑话。

“三弟好生得意,怎的忘记了,你的尸身还是大哥替你敛的?”萧风灼面上笑得温温柔柔,却是一脚把太子从马上踹了下去,在他旁边蹲下,拔出腰间弯刀擦着太子的脸颊插进土里。

“三弟,大哥名声不好,但大哥命长,如今西朝旧人都成了枯骨,史书上好歹是留了些体面的,可你记住了,这体面是定安王给的,三弟死了做孤魂野鬼已经很幸苦了,应该不想连中元的供奉都没有吧?”

“楚昭离!你敢!”太子一瞬间变了脸色,他本就入不了轮回了,若是再少了香火供奉,那就真的同孤魂野鬼毫无区别了,“毁人供奉,天打雷劈的。”

“三弟这么些年真是越过越回去了。”萧风灼拍了拍太子的脸,“当年求我的时候还知道叫一声‘长兄’,现在倒是直呼大名了,我有什么不敢呢,反正我活得不痛快,你若是也不痛快,那我便痛快了。”

萧风灼说着,笑了笑太子身上华丽的大红喜服,又笑起来:“看来三弟真是很怀念过去被封太子,娶侧妃的那段日子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要拖着大鬼小鬼兢兢业业地演戏。”

“可惜了,那时三弟春风得意马蹄疾,现在却是阴气森森三更鬼。”萧风灼嘲弄地说着,然后忽然想起上回是在婚房里找到的路舟雪,脸上得意忘形的笑容僵住,而后不敢置信地望着地上的太子。

“你他妈,你娶我媳妇?”萧风灼重重地踢了太子一脚,想起婚房里穿着嫁衣的路舟雪,又补了一脚,然后扯着衣领把人揪起来,咬牙切齿道,“楚昭昀,你是真喜欢嫂子是吧。”

上回的这会儿他同路舟雪的关系不远不近的,因而也就没有注意,这回情况不一样了,自然是要生气。

拳打脚踢把太子揍了一顿,萧风灼提着刀正想去寻人,目光触及热热闹闹的娶亲仪仗,却又改了主意,既然新嫁娘是路舟雪,那么他来娶,又有何不可?

这般想着,萧风灼干脆翻身上马,低头瞧见自己身上的玄衣,黑色,不太衬娶亲的气氛,他又从马上下来,瞧了一眼太子身上的喜服,到底是因为嫌弃没有上手扒衣服。

萧风灼蹲在地上苦恼地想了一会儿,赤色夺目,他虽放荡不羁,却并不爱那样的颜色,穿戴的衣服里从无那样的颜色,如今临时临了的,他上哪去找红衣?

萧风灼不动,太子被他摔在了地上,迎亲队伍里没了主事的人,喜婆掐着帕子小心地候在一边,不敢轻举妄动,整个仪仗都安安静静的。

“……蛊下了吗?”女人的声音在路舟雪耳边响起,他这次和孔雀掉进幽冥道后并没有失去意识,他装作意识全无,控制着呼吸的频率,悄悄地听着耳边不知是什么人的交谈。

“下了,我亲眼看着他吃下去的。”回答的是孔雀,她的嗓音稚嫩,语气却是与年龄不符的冷漠与成熟,“他灵力强,蛊毒发作后衰竭的速度会很快,你那边布置好了吗?”

“小丫头,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心狠,他可也算是于你有恩的长辈了。”女人讥讽地说道。

“瑶光,你不要做出一副正义的姿态批判我,我们是一种人。”孔雀反唇相讥道,分明是合作关系的两个人,互相揭短也是毫不留情,“你爹死了我可也没见你真的有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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